洛阳城内,许多人整夜无眠。
皇帝的精力过于常人,白天处理政务,晚上也不休息,经常要到后半夜才肯睡一小会,今晚他更是兴奋异常,召集禁军将领,亲自参与排兵布阵,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二更之后,皇帝终于闲下来,决定出宫寻乐。
“今天晚上,咱们都是普通士卒,我也不例外。”皇帝神采飞扬,整个人跃跃欲起,如果不是靴子太重的话,似乎随时都能一飞冲天,“明天就要出征,今晚不分君臣,大家一同饮酒作乐,但是到了明天,所有人都要奋勇杀敌,后退半步者,斩,露出怯意扰我军心者,笞,战后甲不染血、手不杀敌者,贬。”
数十名侍从,几乎家家都有亲人跟随大将军西征,这时也跟皇帝一样,兴奋得大呼小叫,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誓言。
加上侍卫,二百多骑在洛阳的街巷上疾驰而过,这回没有梁太傅拦路跪谏,他们可以将整座洛阳城当作跑马场,大大小小的院落不过是需要躲避的木桩。
皇帝没有立刻前往中军将军府,而是冲上一座高丘,指着城外的点点灯火说:“那就是即将出征的大军,诸位,建功立业在此一时,除了先帝开国那些年,天成朝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皇帝身边有三大佞臣,皇甫阶在秦州,楼硬在家里准备迎接圣驾,邵君倩从不参与骑马夜行,此刻没有一人在场,济北王世子张释虞催马上前,说道:“三五年间,陛下必能重新平定宇内,开创万世太平,今后臣子建功立业的机会真是越来越少。”
张释虞毕竟年轻,说出的奉承话差强人意,皇帝微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太挑剔,遥望城外灯火,偶尔叹息,胸中万千丘壑,扭头看去,却找不到可以言说之人。
“楼础。”皇帝直接点名,这不是他最喜欢、最欣赏的人,却是唯一可以直言不讳的人。
楼础催马上前。
张释虞退下,与楼础经过时,笑着点点头,他还不知道楼础已成为囚犯。
“天成精锐之师尽在于此,你觉得大将军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
天黑前传来消息,大将军虽遭伏击,但是没有全军覆没,退路被断,带领部分残军前往西京自保,等候朝廷援兵。
楼础回道:“陛下兴师动众,只为诛杀功臣,虽胜犹败。”
“嗯,你说得对,我不能让天下人说皇帝忘恩负义,所以一定要先将功臣变成奸臣。明日御驾亲征,援救大将军,待到达潼关之后,会有‘忠臣’向朕揭发你的真面目,楼家刺驾、割据秦州的阴谋将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朕诛杀的就不是功臣,而是心怀叵测的大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