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有这个资格。
上一代的人基本老的老死的死,这天下实在没有几个了。
魏斯、赵籍、韩虔、熊疑、墨子、禽滑厘……这些年老去了许多人,二十余年前偏偏适的确去过郢都,也的的确确和楚王曾面谈过。
可这话里,让楚人隐隐听出了一丝讽刺。
楚国左尹哼声道:“此为国宴,非是乡饮。乡人无礼,故以齿尊;贵人有礼,分以君臣。昔年燕侯相送齐桓,齐桓以非天子国君不出境为由,送五城与燕……”
只有不知道礼数的乡野贱民才会用年龄来选择尊重与否,而真正有礼数的贵族讲究的是血统。
适懒得反驳对方的话,笑着摇摇头转而说道:“昔年列御寇曾讲过这样一件事。”
“说是昔者孔仲尼游泰山时,遇到九十多岁的荣启期。老人非常快乐地‘鼓琴而歌’。”
“仲尼就问道:‘先生为何如此快乐’?”
“老人回答说,我快乐的原因很多啊!天生万物,以人为最尊贵,我有幸生为人,是第一快乐之事;人又分为男女,男尊女卑,而我有幸生为男人,是第二乐事;有的人一生出来还在襁褓之中就夭折了,而我都活九十多了,这是第三件快乐之事啊。”
“我们墨家是不讲男尊女卑的。但我们确信天生万物以人为本,而你们如今也比多少人活的年岁都久,饮酒作乐不劳而获,你们为什么要怏怏不乐呢?”
他也没指望楚国君臣能够来一句“此间乐不思荆楚也”之类的话,而是想借此机会和他们说一些事情。
楚王良夫亦是冷笑道:“此皆列御寇的重生无欲的道理,我不曾知道,原来墨家的巨子竟然尊从列子无欲之学。”
“若真无欲……哼哼,昔年你去郢都之前,不过是鞋匠之子。贵贱有别,尊卑有序,一鞋匠之子,竟然能够与父王谈笑,已然是坏了礼法规矩。”
“天下之乱,乱就乱在了尊卑无序,使得人有野心。鞋匠之子亦可为一方诸侯,天下如何能定?”
适仰头大笑,许久才道:“野心二字,最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