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道:“城中尚有妇孺老弱,战事一起,必有损伤,故而请放她们出城,以全墨家之义。”
皇父钺翎大笑道:“我曾闻,有欲杀人者,杀人时必不肯折磨被杀者,而是一剑致命。问之、答曰,仁也,不忍折磨。这就是假的仁义了。”
“如果墨家真的有此仁心恻隐,如何要攻我?若不攻我,何有死伤?昔年墨子言非攻,鞔之适悖墨家之义,好战好攻,如今既要打我,又来假惺惺地撤走妇孺,这难道不是可笑的仁义吗?”
那墨者也懒得反驳这些话,郑重道:“依巨子和墨家七悟害之命,此事若你不从,则视为战争罪,日后审判此罪必除以枪决。还请慎重。”
皇父钺翎大笑道:“你看看外面吊着的那些尸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不成依着你们的义,我的罪是可以免于枪决的吗?田午无非是屠了武城,便被你们审判枪决,我如今只怕也要担上顽抗害民之民。既如此,我何惧之?”
“换个说辞吧,这不能够说服我。”
那墨者沉声道:“大战一起,一旦城墙被突破,就算城中老弱还可以修缮,难道你认为可以守住吗?”
皇父钺翎明白,真要是到了城墙塌陷、需要老弱去修缮的时候,其实距离破城也已经不远了。
他此时也已豁达,摇头道:“不能。”
墨者又道:“城中固守,必要粮食。老弱之辈,你若不给他们吃的,他们家人必然怨恨。给他们吃的,你们原本可以吃一年的粮食可能就只能吃半年。放走妇孺老弱,对你们是有利的。”
皇父钺翎冷笑道:“墨家的辩术果然不同,可我信不过你们。你们这样做,必然对你们有利,只说对我有利的,还是不能够说服我。”
那墨者道:“对我当然有利。利,义也,为大义,便是墨家最大的利。民众无辜,他们不该死,救出他们符合我们的义。我们做了符合自己义的事,就是最大的利。”
“岂不闻子罕不受玉之事?天下皆以玉为宝,故而觉得奇怪,子罕为什么不要玉呢?可子罕认为,廉洁才是真正的宝,所以他为了自己真正的宝,而放弃了别人眼中的宝,这是一样的道理。”
“于我墨家而言,民众安康富足免于三患,是我们认为最为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们栉风沐雨自苦以极,在别人眼中难以理解,但实际上我们却在追求我们自己的宝物。”
“对你而言,减少粮食、稳定军心,守住城邑,这是你的利。对我们而言,老弱避开战争、人民免于战火,这是我们的利。各取所需之宝,这是我希望可以说服你的道理。”
第五十七章 砀山围城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