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的事,听起来极为骇人,动摇统治的根基,可真要打,魏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泗上已经总动员,舆论喧嚣,号称要为了道义和盟约,打光最后一个墨者。
这样的话已经说出来,数万人开始动员集结,公叔痤真的不希望这时候和泗上开战。
这样的战争,魏国可能彻底衰落,一旦战败,国民暴动的火药会立刻烧到魏国的土地上,他不敢冒险,魏国也没有当年的本钱可以去冒险了。
公叔痤知道魏击现在已经动摇,但是真正要作出决定、作出改变,还需要时间。
长久的沉默后,魏击苦笑道:“如此,我必承担不肖之名。以相邦的想法,是长久谋国的,可国运的雄起却要在我的子孙了。我要承担的,便是天下的嘲笑声。”
公叔痤道:“愿君上以社稷宗庙为重。昔年勾践卧薪尝胆,一战而灭吴,亦为霸主。”
魏击苦笑道:“相邦之言……差矣。若是当年勾践不能灭吴,他尝粪之事,难道不会被天下人耻笑他只为苟活吗?”
公叔痤劝道:“君上难道没听过列御寇之愚公移山之讽事?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事岂不成?自魏为之魏,不过数十年,可难道之前百余年在晋为卿的祖先,便可以嘲笑他们不是诸侯而轻视他们吗?”
“君上如果选择和泗上开战,天下贵族必将盛赞,曰君上有仁义、匡礼法,可问题是……魏国必定损失惨重,秦赵得利,日后难道秦赵得了天下会供奉魏人、祭祀君上为铲除墨家平等之邪说所做的贡献吗?”
“不但不能,只怕还要嘲笑,说您耗费全力,不知进退,以至于秦赵得利而得天下。”
“君上亦知宋襄公之事,以他之作为,真君子也。”
“然而天下是称赞他的人多呢?还是嘲讽他的人多呢?”
“为君子者,可以为消灭平等而献身牺牲;为君者,若是这么想,那只怕并不是一个雄主,反倒会招致别人的耻笑。”
“君上要明白,君子之义,是约束和统治下人的,不是君主自己要遵守的。宋襄公不懂这个道理,作为国君却要遵守本该下人君子所遵守的道义,因而被人耻笑。”
“君上需得明白,礼法不过是器、贵贱有别也不过是器,为制器而死的,只有奴僮,却不可能是使用这些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