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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人群聚集、贵族的车马姗姗来迟的时候,许多人便悄悄想要往人群的后面躲一躲,或是低下了自己的头。

看到这种情况,几个墨者忍不住摇了摇头。

孙璞叹息一声,心道:“果然是就习难改,数百年千年的传统,想要改变太难了。因为民众心里不是那么心安理得,所以才会如此躲躲闪闪。若是心安理得地觉得土地归属于贵族、诸侯、乃至天子不合理,又怎么会躲闪?”

这就像是一个人去要债的时候,抛出去一些人情之外,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人们认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还没有接受土地归属于天下人也是天经地义。

有人或许觉得,那是贵族的土地,从人家手里抢走,总归不好。这样的人,多数是很好的人,但却也是所谓“乡愿德之贼也”的乡愿之民。

也有人觉得,墨家的话其实有道理——当然,道理在其次,但利益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却是希望得到自己的土地。

或许还只有少数人真正做到了心安理得地参加这一次分地,而怎么才能让多数人心安理得,这才是这一次济水以南分配土地如此重视的目的,也正是所谓的“在理而不在分”。

这一次邀请贵族前来,实际上是来批判的,不论他们是否同意,这一次尝试分地都会分下去。

所以等到人聚齐之后,许多善于宣传的墨者便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述道理,将分地是合于天志的道理讲清楚之后,一直默不作声实则已经愤怒到极点的老贵族终于怒喝一声站了出来。

几名维持秩序的墨者急忙将手按在剑上,那老贵族在梁父见识到了墨家的剑术,并么有愤怒之下拔剑,而是满脸带着一副苦痛到极点、悲愤到极点的神色。

他猛然站起,双手用力,将自己的腰带解开,用力脱下了自己的上衣,一副雄壮而满身伤疤的躯体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老贵族眼中噙着一种宛如悲愤的闪烁,怒声道:“我自受冠以来,大小十三战!乘车冲杀、亲历矢石,伤疤二十七处。”

“当年伐鲁一战,吴起领军,齐不能胜,旌旗倒靡,众人弃甲曳兵而走,我自立车头厮杀,冲散鲁军,身中七箭!”

“数次濒死,君侯上卿以地酬我之功,这些土地是我、我的祖先拼命厮杀出来的!”

“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不过是一群徒卒,战不能胜、退却比谁都快,如今却想要我和祖先用血得酬的土地?”

“我八次濒死,立下功勋,你们又做了什么?如今却想要君侯赏赐我的土地?这难道不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