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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豹也算不上是精通六书,但是对于六书的含义他是了解的,于是当年也驳斥了西门彘的话。

西门彘便道:“墨家的贱体字,老妪在夜里学习一年,亦能读懂墨家的粗浅报纸。君子纵然懂得造字、知晓字的根源,可对于天下的利处,真的及得上墨家那些人吗?”

“我的兄长从八岁开始学习六书,现在他能够诵读的文章,我全都看得懂。他不会的,我依旧看得懂。”

“可能论及某个字为什么这么写,有几种写法我不如兄长,可论及才学,他却不如我。他知道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吗?他知道天上的云是什么吗?他知道为什么会有四季吗?”

“他看的书中,没有这些。而我看的书中,我用墨家的贱体字所能看懂的书中,这一切都有。”

“听闻,泗上的民众,二十岁之下的,没有不认得五百个字的。父亲治理的邺,是魏国最为富庶的地方了,又有多少人可以认得五百个字?”

从六书开始算起,剩余的五礼、六乐,这已经涉及到了价值观、世界观的分歧。

墨家非礼、非乐,天下皆知。墨家服丧三日,说服丧三年影响生产,天下必然大乱,这其中涉及的价值观就是“德”和“利”的分歧。

就像是不久前在费国关于“德何以德”的争论之中,那名士人没法说“德是为了天下变得更好”,因为一旦这么说,德就没有了神圣性,为了天下变得更好,那还不是为了天下得利吗?

所以德必须是永恒的、不变的、无需理由的德就是德,才能够立住脚。一旦说德本身是为了天下更好,那就是转到了墨家义即为利的道义之中,只有德和利分开才行。

而德和利分开,为什么还要遵守德?就只能赋予德一种神圣性,一种不需要理由的、永恒的真理,因为德是对的,所以要遵守;而不是因为德是有利于天下的,所以是对的,因而要遵守,这其中的区别极大。

区别就在于,有一个德为什么是对的论证过程。

墨家说,要以理性的推论,以天志自然为规矩,以人性的本质为基础,来说知出一个最完美的“乐土”。

这是天下第一次试图用理性去建设一个完美的天下,而这个过程,也必然包括理性的道德、理性的法律、理性的遵守与不遵守、理性的取舍、理性的一切……

因而西门彘学习六艺,从六书开始,与父亲西门豹之间的争执就已经不能够弥合。

御、射、数这些东西,只是术而不是道,其中的分歧没有那样大。

从六书开始到五礼、六乐,这分歧就开始变得难以弥合,不能妥协,各执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