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滑厘也动容地点点头,回味着这番话,他可以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这不可能是墨者的誓词。
但是,这些话中的每一句,都让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不只是年老者对如他孙辈的孩童的亲近,而是那种字里行间中透出的勇气、坚持、不悔,一如当年他听了子墨子一番话叛儒学墨的心情。
禽滑厘伸出手,收回刚才身上的郑重之色,拍了拍六指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慈爱。
轻声细语,恐怕吓到孩子,便道:“是啊,你当然是墨者了,我刚才是考教你呢。对了,你刚才所说的墨玉啊,鬼指啊,又是什么东西?我这些年一直在楚地,竟然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
他听着这些古怪的名字,以为是这个叫适的人,用的一些巫术手段,或是一些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
六指却已经在三个月前见过了墨玉鬼指的收获,一说起这个,顿时眉飞色舞。
“老人,你不知道也对,这是适哥得一位奇人所授。这墨玉啊,是一种谷米,有这么大!”
用手比划了一下,回忆起那天和村社的人一起被适带去那片隐藏的土地中的情景,即便过去了三个月,依旧是震撼不已。
那片土地被适侍弄的极为细心,每天一筐的淤泥,各种各样的粪土,天旱浇水天涝排湿的操劳,让这一场故意给人看的丰收更有说服力。
六指清楚地记得,一尺远一棵的墨玉植株上,接着一枚枚真的如孩童手臂般大小的谷米。
被秋风一吹,笑的咧开了嘴,露出了里面如同贵家姬女牙齿般的细致,仿佛莫难之珠般的颜色,就在秋风中发出光芒。
六指清楚地记得,适哥掰下来一个,拨开了外面那层厚厚包裹着的绿皮,露出了里面的全部时,村社的所有人都惊的闭不上嘴巴。
他更记得当适哥拨开那些地瓜的叶子,用力地将里面牵连在一起的地瓜拔出来、用衣服擦了擦掰开分给众人的时候,许多人抱着那些墨玉棒子、抱着那些已经老了结籽不好吃但曾经好吃过的鬼指头、抱着那些圆滚滚的从地里刨出的土豆,哭了,或是笑了。
哭,是哭自己以往的哭。
笑,是笑自己今后的笑。
他还记得,当初适哥高高举着一枚从地里挖出来的最大的一枚地瓜,高声道:“自此之后百年之内,九州可无饥馑。若有饥馑,就不是稼穑之事。百年之后,人口滋生,我们墨者便带诸夏之民走出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