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雒县打开城门,放华军进入,陶侃在城中歇兵三日,以待李雄做好投降的准备。甄随对此表示不满,说:“既已得雒,当直取成都——倘若李雄假意出降,其实南逃,又怎么办?”
陶侃笑道:“彼若敢逃,举族殄灭——自可由甄将军率兵往追,将军岂不愿乎?”
甄随心说我腿脚要还利索的话,当然希望李氏不肯投降,我好把他们全都杀光啦,只可惜……
三日之后,华军主力离开雒县,进至成都郊外,李雄果然自缚舆梓来降,陶侃乃亲解其缚,命撤其棺,然后拉着李雄的手进入了成都城。
成国——原本历史上,李寿篡位后改号为汉,故而史称成汉——就此覆灭,李雄被押至洛阳,降为朱提侯。
终究李雄并无大恶——实话说当晋末天下大乱之时,李氏在益州自立后,颇为关注民生,尚能保安一方,对于地方而言,其功不下于凉州张氏——所以就不必如晋对待孙皓那样,给个“归命侯”之类极不厚道的恶号啦。
且说李雄既降,李班等亦不能独存,周边郡县,乃陆续降附。自然还有坚决一条道儿走到黑的势力存在,陶侃乃命陆和、周抚等分兵往定。
前后招收李氏降卒不下三万之数,其中巴蜀之民,全都释归陇亩,至于略阳氐和原本跟随李特兄弟入蜀的关西百姓,则计划分批迁回雍、秦二州。
想当年李氏之所以在蜀地造乱,进而割据一隅,除了晋吏的逼迫外,很大一个原因,乃是主客之隙——也就是流民和原住民之间的矛盾。倘若仍将这些流民安置在蜀地,恐怕几代人之内,矛盾都不可解,必然导致地方不稳,盗贼四起,所以还不如赶他们回老家去为好啊。
当初流民乃是因为关西大饥,无奈而入蜀就食——否则谁愿意背井离乡啊。后晋吏逐其还乡,但关西饥荒虽解,社会仍不安定,则好容易跑出来了,谁肯毫无希望地再回去?李特兄弟因此才竖起了反旗。如今关西已平,但是地多人少,正好把这些流民迁徙回去,以实两州。
即便李氏等略阳氐,也多以农耕为主,游牧习性十不存一,既然如此,让他们回老家去屯垦,对于国家和对于个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至于巴蜀土著的排外情绪,这问题得另做筹谋,尝试逐步消解,若想要利用主客矛盾来控驭巴蜀,必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巴蜀主众而客寡,李氏乃靠着扶持客民镇定地方,难道华朝还能这么干吗?
所以巴蜀虽定,其事千头万绪,不是那么容易就搞得掂的,而中朝虽然已有准备,将陆续委派能吏前去治理梁、益二州,山高水长,终须时日。陶侃为此不能离蜀,大军亦不便遽归中原。
直到仲夏之时,两州才终于安抚得差不多了,而甄随的断腿也近乎痊愈。腿脚一灵便,甄蛮子又坐不住了,乃自请将兵三千,南下去收宁州。
对于此事,陶侃原本属意陆和,但甄随却说:“正当暑热,南中多瘴疠,小陆是青州人,哪里呆得惯呢?一旦中了暑,甚至于染疾,军中又无良医,怕是有命南下,无命北归,要埋骨在蛮荒之地啊……”
陆和在旁斜睨甄随,心说我招你惹你啦,没事儿你咒我干嘛?!
“……末将是湘州人,走惯了山地,穿惯了丛林,也受得暑热,也闻得瘴气,则陶帅不委我往南中去,还能派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