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关中军各营督将,唯郭默、周晋、北宫纯等寥寥数人粗通文墨而已,反倒是毛硕真,不但熟读兵书,而且于经史也略有涉猎,还写得一笔不错的毛笔字。故此同级将领多敬畏之,甚至于直接称他为“毛先生”。于是就有人问毛先生:“五棱五角,为何是星呢?难道天星实际是五角的吗?”
毛宝先笑笑:“陛下昔日曾云,星如日月,浮悬于虚空之中,是些能够发光的圆球,则圆球如何能有角啊?此五角,不过示以光芒之意罢了。”随即又揣测道:“天有五星,地有五行,或因此而以五角以示星芒。且吾昔日曾见人绘五行生克之图,金木水火土环据五端,以互生相连线,便成为圆,以互克相连线,便是这五角之星了。军争以克敌为要,自取相克,乃用此形——窃揣陛下之意,大概如此吧。”
这道理是说得通的,诸将吏乃皆拜服——即便不信,也不便直接去向皇帝打问啊。
当时华朝初建,毛宝还是上校,盔上嵌四颗银星,他就总望着上官的金星流口水,心说倘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得授金色将星,则自然位列三品重臣,乃不枉此生——只可惜,暂时没大仗可打,灭羯之功,全都让给祖家军了。
毛宝自然明白,这是天子为了笼络和安抚祖氏将兵之意。他当然不敢寄望于祖军败绩,好让自家顶上去,只能琢磨着将来定蜀中、江南,可总该用上我们这些从龙之臣了吧。
可谁想还没打上仗呢,自己竟得晋升一步为将,实为意外之喜。
主要是祖部既克襄国,等于灭羯,诸将都当论功受赏,于是就利用改革军制的机会,不但把卫策、许柳等人都升了一到两级,还趁便升进了不少关中旧将——这是反过来为了安抚旧部,不使生怨啊。
其中刘央却拓跋、甄随监李矩取上党,都荣升上将,不必说了,毛宝也因为押送过几次粮草到枋头去,而得兵部提了一级——兵部转属尚书省,真是天子的妙策啊,否则仍归枢密省管,由祖元帅统领,估计他未必能够想得起自己来。
或许是为了这一升进更能服众,而早有筹划吧,时隔不久,枢部便下令,任命元戎陶侃为天策军帅,率前中后三师远赴汉中,以却巴贼。
国家新设十四个军,却俱不定帅,逢有战事才临时任命,事实上长期掌握兵权的,就是毛宝这一级别的师督了——师督多为大校,只有三人列名为将,即周晋、刘光和毛宝。只是毛硕真这个天策军前师,也非其旧部人马,而本驻关中——毛宝则当日跟随天子入洛,此后一直留在洛阳。
因而陶侃、毛宝,以及另外两名新任的中、后师督,都只带着自己的参谋班底和部曲护卫,总计二三百人,策马离了洛阳,急向长安赶去。长安留守荀崧荀景猷、雍州刺史裴粹裴公演出城恭迎,请入城中,设宴款待。
但是陶侃说了:“汉中急报频传,形势不容乐观,若自洛阳调兵,恐虚耗粮秣,乃取关中兵,而命我等统领,南下救援。兵将整训,使上下一心,尚须些时日,吾又岂敢耽于酒食,而误国家之事呢?”
裴粹尚欲再请,还是荀崧比较了解陶侃,知道老家伙就这脾气,真不是故意怠慢我等——再者说了,他儿子就在汉中啊,自然心急。于是即于城前交换公文,几名将领连长安城都不进,直接转向城东豆田壁的军营,去接收和整编兵马了。
毛宝实在忍不住,就压低声音问陶侃:“陶公,末将投效天子较迟,不甚明了先前之事。但闻天子昔自徐州起兵,克复洛阳后即挥师入关,驻在此豆田壁。当时有谶语云:‘天子何所在,近在豆田中。’则天意早有归属——此事实有么?”
陶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军不当久驻豆田壁,卿可为我勘察长安周边地势,别择善处安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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