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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1961 字 2022-10-23

与其担心司马氏会对裴太妃不利,还不如担心将来两国交战,华军杀进建康,裴该会不会对这个已经是别家人的姑母不利了。

听说王导来拜,裴嗣父子急忙辞去。随即裴氏请王茂弘入内相见,寒暄既毕,王导就问了:“令侄裴文约于洛阳篡……建国之事,太妃可曾听闻啊?”

裴氏点点头,说:“自已听闻。”随即问道:“不知丹阳王于此,作何打算?王公等又将如何向丹阳王进言呢?”

她的表情很平静,语气很平缓,不喜不怒,无忧无嗔,使王茂弘难以窥知其心意。于是王导就多试探一句:“一于太妃为本姓,一于太妃为夫家,则不知太妃于此事有何建议啊?”

裴氏答道:“此非两姓之事,而是国家大事,我妇人何敢置喙?”顿了一顿,沉声问道:“难道王公此来,是受丹阳王之命,来问我罪的么?我司马家一老妇,自然杀戮由心。”

王导急忙拱手:“不敢。”他心说听话中之意,裴太妃还是比较倾向于司马家的,则向她恳请具表劝进之事,或不为难——终究司马冲还是个孩子,得听他祖母的话,而若隔过老太太直接或诱或逼司马冲署名,实在非礼啊。

第四章 晋王和代王

裴氏并非倾向于司马氏,而是对裴该有所不满。

当然啦,她非常保爱那个侄儿,也乐见其龙飞九天——原本她跟司马越就是政治联姻,并不受宠爱,随即又受到司马毗的欺压,以致陷身于羯营,别说老公、继子都已经挂了,就算还活着,在她感情的天平上也不如远房侄儿裴该来得亲近。

裴该也一直尊敬且怀念着这个在羯营中舍身相救,复又同甘共苦的姑母,则既然遣使到建康来,不可能不趁机联络裴氏。虽说庾亮把华使安置在隐秘处,严密关防,不使外通消息,但就建康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拦得住身负特殊使命的华使孙珍呢?

——又不是姑臧,张茂一声令下,没人敢为华使通传消息;建康城内所谓的关防,其实就跟筛子一样。

所以裴该的亲笔书信,在王导来前便已秘密送到了裴妃手中。裴该在信中先遵故例,问候姑母起居,随即通报了自己建国的消息,希望姑母可以返归中原,与己相依——还有机会回老家去瞧瞧咧。

裴该之信自然真情流露,复经胡飞等秘书润色,倒足以打动亲人。问题裴妃不是寻常女子,本就雅擅诗书,复又历经磨难,见识颇广,对于政治也更为敏感,当下把侄儿之信连读三遍,不禁叹息道:“文约乃欲族司马氏乎?”

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除非啥都没有,才可能孤身一人归依娘家。裴妃心说我如今已经过继了司马睿第三子司马冲为孙,则我后半生的贫富荣辱,就必须寄托在司马冲身上。倘若司马睿不肯臣服于华朝,南北便成敌国,司马冲论亲是司马睿之子,论名是晋家藩王,他怎么可能跟着我北渡呢?就算司马睿肯放,我也没理由携孙向洛啊。

所以按道理来说,裴该就应该恳请我以长辈的身份去游说司马睿,恭奉华朔,如此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姑侄二人也才有相见于洛中的可能性。然而裴该对此却无一语——他是觉得女人就不应该插手政治呢,还是根本不愿意司马睿归顺呢?!

这个侄儿有些想法很奇怪,相处经年,裴妃也能够感受得到,裴该对于自己的敬重,不仅仅因为亲眷尊长之故、马厩相救之德,他对于女性,是肯平等相待的。故此以裴妃对裴该的了解,绝非认为女人不该插手政治,况且即便抱持这种想法的人,遭逢此等大事,也会希望女人能够在其中起到一定作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