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弹劾诸尚书,自然是一致通过的,起码要入和济那蠢蛋之罪,并且把荀邃与其党羽给扳下台。殷峤、卞壸都是自己人,梁允为盟友,又急急忙忙跑来表忠心,自可不动;至于祖纳,为了不刺激随时可能归洛的祖逖,也暂以保全其禄位为宜。
而至于撇开尚书省,请求天子派谁再去调查此案,裴嶷说:“我与子羽,不但出于一族,且非朝臣,不当夺尚书之柄也。”
相关同族亲眷之事,我们肯定是要避嫌的。但更重要的,我们都是行台之吏,不是中朝之臣,除非先加一个中朝的官号,否则没道理从尚书省手里把调查之权给抢过来啊,这不合制度。
“乃当奏请一中朝大臣,肩此重任。”
裴该点点头,就问:“卿等认为,以谁为宜啊?”
裴嶷早就胸有成竹了,当即回复道:“唯华敬则可使。”裴诜补充一句:“臣请往见华公,求其应允此事。”
华恒贵为门下省的主官,此时朝臣之中,唯处太尉荀组之下——门下侍中和尚书仆射本来平级,但华恒的资历可比荀邃要高得多了——则以他来接替尚书省审理这个天大的案子,完全够格啊。况乎华敬则的态度表面上中立,其实多少偏向西党一边,则由其肩此重任,最终结果肯定会对裴氏有利的。
然而,即便奏请天子,且天子允可了,倘若华恒本人不愿蹚这趟混水,自可以找出种种理由来推拒——极端一点,他当即挂冠而去,你又能怎么办呢?如此一来,反倒有损裴氏的颜面。所以裴诜提出先期去跟华恒打个招呼,恳求他应允所请,实亦在情理之中。
当然啦,裴该很清楚,裴诜此请,必然不会是仅仅去劝说华恒应命那么简单。
作为一个领导者,不可能关注每一个细节,尤其在这种动摇天下的大事面前,必须也唯有发挥部下的主观能动性,才能使整个集团凝神聚力,且不至于象大型恐龙那样反应迟缓。反正裴该已经清楚地在裴嶷前面画下了一条红线,只要不越线,少少的自专,亦无可虑,且不必虑。
什么红线呢?不可背弃与祖逖的盟约,不可损害抗羯的大局。
而就这条红线而言,虽然未必传达给了王贡——因为他久在关东,少归长安——但即便王子赐实际策划了裴丕之死,也不能算是越线了……
最关键的,裴该此前担心祖逖在荥阳转胜为败,所以一直在长安站定脚跟,不肯遽前一步,裴嶷等人想要拱他上位而掀起的飓风,于他实为苦事。而如今羯贼已退,裴该又下定了决断,则此风不但不足扰,反倒是他前进的助力,他只要稳稳地把住舵,别一个不慎被风浪掀翻即可。
不知道为什么,裴该心中突然泛起了一句雪芹公的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因此他略一思忖,便即允可了裴嶷、裴诜的献言。随即裴子羽便乘车去拜会华恒,摒退众人,进行了整整一下午的密谈。黄昏时分,华恒备车入宫,来见司马邺。
……
司马邺在宫中焦虑万端,负手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