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周边形势而言,其实宇文要远远好过慕容,西面和南面,全都是友邦。只可惜南方的石赵和西方的拓跋乃是敌对关系,则宇文若求援于石赵,便无缘拓跋,若求援于拓跋,则无缘石赵……此前段氏覆灭之战,宇文逊昵延就打算借孔苌之力,彻底击垮慕容廆,谁想石勒志在中原,对于东北方向,只求消灭宿敌段氏,以及维持平衡罢了,故令孔苌不得深入。逊昵延无奈之下,才只得厚赂拓跋,求取增援。
拓跋部方大败于并州,复经内乱,正在最虚弱的时候,“女国使”祁氏乃贪图宇文的财货,发兵相从。于是逊昵延便即大举东侵,首先击败了慕容廆的第四子慕容仁。
慕容廆与臣僚商议,北海人逢羡就说:“宇文易与也,唯拓跋兵势不可当,若去拓跋,逊昵延必无所为。将军何不致书大司空,请其相救?但大司空一封书至,或能退去拓跋……”
于是慕容廆便命参谋阳耽南下,去游说刘琨。刘琨方欲借助慕容之力,东伐崔毖,自然满口答应。他还怕书信往来,缓不济急,于是就派能言善辩的温峤率两千军往援慕容廆。
两军对峙之时,温泰真乃请拓跋主将相见,当面质问道:“贵部自力微时,即为中国之臣,先单于猗卢受朝廷代王之封,复与大司空约为兄弟,则我等本不应于阵前相见。今宇文党附于羯,是国家之敌,贵部不但不恭行天讨,反贪赂而与之勾结,东犯朝廷疆土,是何道理啊?慕容将军亦受朝廷之命,镇守东北,监护诸狄,贵部又因何而与之刀兵相见?
“倘若无叛我晋,自当束甲归去;倘若欲叛我晋,而与羯贼合谋,大司空宁亲历战阵,与汝等周旋至死,岂能容先代王一世英名,毁于汝等不肖子孙之手哪?!”
拓跋将领闻言大惭,乃引军暂退,旋即使人来至慕容营中,申以部族困窘,而“女国使”之命不能违抗的难处。于是慕容廆许诺供输牛羊、粮谷为筹,拓跋军乃欣然而去。拓跋兵一退,宇文大窘,逊昵延亦只得拔营归师。慕容皝率兵从后猛追,宇文大败,伏尸数十里,所附诸部离散,幸亏孔苌闻讯,及时发兵来救,才不至于就此灭亡。
温峤归见慕容廆,慕容廆摆设盛宴款待,并且承诺,只等秋后粮秣充足,便即发兵与大司空相合,驱逐崔毖,一举而底定平州。温峤也根据刘琨的授意,应允若得平州,即将北平、辽西两郡晋土,交给慕容部代管,并署慕容翰为北平郡守,署慕容皝为辽西郡守。
消息传至盛乐,祁氏却不以为忤,说:“也罢了,只须得些粮秣,以备冬用,则取之宇文,或者慕容,于我皆无不可。”正好续咸等命人北上通报,说如今我已叛赵归晋,不日便将全得并州,希望与拓跋重申旧盟,请拓跋部收回南侵的诸部。祁氏询之众臣,问续咸之言是否可信啊?关键他是不是真能驱逐石赵势力,底定并州哪?
各部大人面面相觑,都难以回答。有人说并州归晋正好,咱们此前丧败,实不宜再大发军南下,正好趁这个机会,巩固南方的形势;有人说续咸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打败石虎呢?不如趁着并州混乱的机会,多发兵南下,去好好抢他一票……
祁氏乃问拓跋头:“汝素来熟悉中国之事,汝又如何说?”
拓跋头想了一想,便道:“消息不确实,我也不能论断。小人愿意南下晋阳,觇看形势,倘若续咸可以收复并州……或者起码守住晋阳,则实不宜再与其相攻;倘若是石虎占优,甚至于已逐续咸而复晋阳,倒不如假意与他通好,诱使他再南下伐晋,则我等便可趁机抢掠其后了。”
于是奉命出使,来到晋阳城中,求见续咸。续咸不敢自主,也把他给带刘央面前去了。
此时拓跋头已知石虎丧败,晋军全面开入西河、太原两郡,因此一见面,就先向刘央表示恭贺,重申前盟。然后他就提出来了:“石虎虽退,乐平、上党,尚在羯贼手中,恐怕还会振戈重来,将军不可不慎啊。
“如今将军率平阳之军,远征并州,然而太原是大郡,土地广袤,又复遭羯贼蹂躏,恐怕不易底定。我前来时,过晋昌、九原等县,但见人心混乱,士庶迷茫,不知当从晋还是从赵……倘若将军暂时无力继续北上,请以我拓跋部先发兵,为朝廷镇定之,如何啊?”
刘央闻言,面色略略一沉,说:“好意心领了,但某受朝廷之命,奉大司马将令,追亡逐北,收复并州,自当全始全终,实不劳贵部南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