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续本是帮忙张群敷衍,所以没怎么过脑子便即脱口而出,等到被朱轨反驳,他也知道自己想左了……因而羞愧,质问朱轨道:“然而在朱君看来,晋人于襄陵燃烽,究竟是为了何事啊?”
朱轨面向石虎,微微一揖,揣测道:“以末吏想来,只有增援将近,谋求尧祠晋军接应,才必要遣使通信。而尧祠为我所困,虽然未尝围死,其使亦恐不可入,于是转向襄陵燃火……”
石虎插嘴问道:“那岂不是太远了么?”
四十里地啊,倘若天气糟糕一点儿,比方说白天有雨、夜间有雾,则你燃烽起烟,尧祠中就未必能够瞧得见,即便瞧见,恐怕也很难清楚分辨所要传递的讯息吧?
朱轨答道:“此亦无可奈何,四望皆为平野,高处唯有平阳和襄陵……”平地起烟,或许跟高处区别不大,但晚间燃火,太低了远处就瞧不见啊。话说其实距离尧祠最近的高处,乃是汾西的平阳城,双方相距不到二十里地,所以这几天城上、祠中,常起烽火,遥遥地互传消息,赵军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今日破天荒的是襄陵燃火,兵卒这才跑来向石虎禀报。
插一句说,因为烽火所能传递的讯息有限,所以平阳和尧祠之间虽然日夜都有消息传递,却很难真正起到沟通的效果。尤其尧祠位置偏低——哪怕跑祠堂殿顶上去点火,又能有多高了——所传讯息,平阳城内未必就能瞧得见。勉强瞧见的,辨识讯息,不外乎“我仍在守,局势甚危,急盼增援”而已。至于平阳城向尧祠传递的讯息,则是:“务请坚守,我等正在筹谋,寻机救援。”
这类讯息,基本上传了也跟没传一样……
拉回来说,朱轨认为,襄陵燃火,从而向尧祠传达的讯息,应该是:“援军将至,请求接应。”至于能否附加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他就猜不到了。
然后又说:“所谓敌援,料即自临汾、绛邑输运来的粮秣也……”
很快,就有急报传来,从侧面证实了朱轨的猜测。
第三十八章 突围
朱轨猜测,襄陵城中烽烟燃起,乃是莫怀忠遣人用这种方法通知尧祠方面,运粮队伍即将抵达,希望能够派兵接应。正说之时,突然间接到了郭荣的快马来报,从侧面印证了朱轨的判断。
郭荣汇报,说我立营塔儿山麓,四下散布骑兵,以寻觅晋人的粮队,今日午后,终于被我给发现了!然而,彼不从陆路来撞我的埋伏圈,却走水路,自汾水中放舟而行,我率军临水逼之,他们就往西岸靠;想要涉渡发起攻击,恐怕难度不小——对方不但有船,肯定还有押粮的士卒啊,倘若趁我半渡之时击之,如何是好?
郭荣继而禀报说,我已经派人渡往汾西,去联络家兄——郭太——了,明日我将于尧祠西南方向十里外,濒临汾水,立营布阵,以防敌船靠拢东岸,把粮食送入尧祠;希望大王也趁机对尧祠发起进攻,阻止晋军出而接应。至于粮船不能东运,会不会西去,转输入平阳城,那就只有看家兄的啦……
石虎得报,即与诸将吏商议——因应当前形势,乃至突发状况,大家伙儿开个会讨论一下,本是情理之常,但石虎开会的风格和石勒、裴该不同;那两位往往不先发表意见,任由属下畅所欲言,石虎则对于自己不大搞得清的状况,或者一时难以决断之事,也是如此,但若已有主见,是很少肯于倾听旁人意见的。
石虎的风格基本上就是——“我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他为将多年,基本上来说,敢反对的都已经被打服,甚至于坑死了,眼前这票部下多是熟人,即便初隶其麾下,对于太尉、太原王的脾气亦皆有所耳闻,没谁敢主动跳出来找不自在,顶多就细节问题,拾遗补缺,做些补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