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垂头丧气返回尧祠,便急召司马过来,说你是读书人,帮忙算算,我既失北垒,则饮水还能支应几天啊?司马回答说不用现算,我心里早就有账了——
因为昨日北垒就曾经一度告急,是王泽亲自抬枪上阵,好不容易才击退了羯军的猛攻。所以今日王泽不慎中计——其实即便不中计,估计结果也不会太好——固然极其的懊悔、郁闷,对于并不参与实际指挥的司马而言,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启禀将军,如某前日所言,多汲溪水,而于祠内三井,则取而储之。昨日便即算过,若北垒失,唯用井水,天若不雨,勉强可支三日。”
说到这里,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食粮按例供应,也不过三日而已……将军须早做打算才是啊。”
王泽苦笑道:“如何打算?唯退而已……”不过具体是朝西退,还是朝南退,尚须斟酌。
饮水够喝三天,粮谷够吃三天,但这并不等于说,晋军就必定能够固守三天了。若知食水将绝,军心必恐,则一支紧张、仓皇,忧心前途的军队,还能够发挥出几成战力来啊?其实粮食还好说,所谓人携半月之粮,也不是全都各自扛在身上的,多少也有车推,有马驮,待得立阵之后,更要归拢了统一管理,所以在数字上方便作假,以坚士卒固守之心。
但饮水问题就不同,北垒一失,傻瓜也知道从此必定要限量供水啊,则士卒忧心饮水,士气必然受挫。
王泽只得长叹一声:“也不知莫怀忠到了何处,不知刘将军安居平阳,有否忧心尧祠之战……且多支撑一日,倘若战事再无转机,我也只得暂退了……”
第三十七章 烽烟起
井水不可能永不枯竭,更大的可能性则是常汲而浅,直至见底,地下水得要慢慢泛起,徐徐恢复。所以光靠着尧祠里三口井,也就能够保证一万晋军不会大批渴死而已,想靠着这些水保持战斗力,甚至维持战意,纯属痴人说梦。
还幸好司马早就进言,多取北垒的溪水,而把所汲取的井水都暂且储存起来,但即便如此,正常供应也顶多就能维持三天罢了。
王泽就此而起退却之意——再扛一天,倘若还没有莫怀忠的消息……算啦,粮食是否能够顺利运到,已经不重要了……倘若战局并无改观,我便只能弃营撤退啦。
放弃营垒,也必然放弃大量物资、装备,甚至于负伤难行的士卒……所部几乎全是步兵,倘若羯军衔尾而追,损失必然惨重,甚至有全军覆没之虞!但是没办法,早点儿走尚有一线生机,等到真的食、水皆尽,士气降至谷底,肯定想走都走不了啦。
由此东向襄陵,四十里地,步兵急行军半日可至。估计襄陵的存粮都被自己搜集光了,若然退守,只能征用百姓家中存粮,应该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但水基本上够喝。若然南下,走快点儿两日便可抵达绛邑,城中必然有粮,其后还能从临汾乃至河东各县输运,肯定饿不着。至于饮水,只须撤退时稍稍靠近汾水就行了。
经过反复斟酌,王泽最终决定,明晚趁着夜色弃垒而南,咱们撤到绛邑去。
固然我这一走,平阳方面的压力大增,但只要能把大部拉出死地,则于绛邑内稍加休整,总还是有机会杀回来的……其实我这趟来得就太仓促了,倘若先入临汾、绛邑,补足了粮秣,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