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熊乃道:“骨头终究是不会动的,即便暂时吃不到嘴,它也逃不掉,况且周边又无第三条狗会趁机来抢啊。只须使石虎拿不下平阳,我军暂退积聚,也总有歇过来的时候。”
裴该点头道:“卿言是也,此战不求胜,但求大杀伤羯。只是贼势甚大,破之不易,况且……”瞟一眼平阳城,突然间问裴熊:“卿以为,刘曜肯开城杀出,以呼应石虎么?”
裴熊摇头道:“军国重事,小人如何懂得?”
裴该说无妨,你假装自己是刘曜,设身处地想想,肯不肯杀出城来吧。
裴熊略一思索,便道:“如主公所言,石虎并非胡人的忠臣,说不定还有谋夺平阳之意。则我若是刘曜,是断不会助石虎以攻晋的;除非石虎败退,则必须出城,以遏阻我军之势。总之,晋羯相争不下,对于平阳最为有利。”
裴该闻言颔首:“不错,刘曜如今也必处两难之地,若出助羯,又恐石虎战胜后谋夺平阳,若不出助,又恐我战胜后攻打平阳。这根骨头胆战心惊地瞧着二狗相斗,不知最终落于谁的齿关之中——念此岂不可笑么?”
随即戟指平阳,又再大笑道:“刘永光,不想汝也会有今日!”随即转指向更加东北方向:“刘元海,汝墓中枯骨,可是在觳觫么?”
刘渊的陵叫做永光陵,大概位置是在平阳东北方向的杨县境内,霍山南端余脉之中。不过据说因为天下未定,为防万一,这只是一个衣冠冢,实际遗骸则埋藏在深山之中,知者寥寥。裴该心说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我直接派几千兵马数百里疾驰,就能去刨了刘渊的坟,但若想要真找到其尸骨,以便司马家泄愤,估计非得先拿下平阳城来不可啊。
其实裴该对刘渊的观感并不是太差,倘若那家伙能够多活几年,或者传位给一个靠谱点儿的继承人,说不定真有“重光”炎刘之望呢;而就刘渊本人的性情、素质而言,虽为胡君,却是汉化程度最深的一个,且勉强可以目之为英主。况且人既然已经死了,再刨出骨头来糟蹋,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以这年月的习惯而言,自己身为晋臣,是一定要掘墓鞭尸,以告天下的。
他的思绪暂时飘远,随即一通鼓响,这才把目光重新移回了战场。
……
两阵对列之际,弓箭手射定阵脚,同时“跳荡”前出,以争夺战场的主动权。
作为“跳荡”,多为军中勇士,手执刀盾,呈小队散至阵前,以期打乱对方布阵的节奏。羯军跳荡约百余人,晋方则只出了约摸半数,但是甫一接触,便有多名羯兵被当场砍死,其气大沮。
并不是因为晋兵的素质普遍比羯军为高,而在于甄随一时兴起,竟然亲率部曲前出,则又有几个羯兵能是他的对手啊?
刘曜在城上观阵,身旁平先指点道:“我看那厮,貌似便是甄随。”
刘曜撇嘴道:“身为大将,竟然恃勇先出,如此轻脱,这蛮子迟早死于小人之手!”
平先有些跃跃欲试,请令道:“末将愿率百人出城,去战甄随,若能将其击杀,则晋寇必败哪——还望明公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