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道震惊过后,不由得一股酸水从胸中翻涌上来——刘粲竟然让甄随给砍了?怎么越是蛮子莽夫,运气就越好啊,老天忒也不公!急忙问道:“难道甄随已入平阳了么?如何能够斩下刘粲、靳准的首级?”
裴该笑一笑,这才把书信递给郭默:“卿且看来。”
甄随授意姚弋仲所写的这封信,内容很简单,先大致通报了一下刘聪的死讯,以及刘恒和刘粲各自登基——这点一定要说清楚,我献上的可不是伪皇太子的首级,是颗皇帝……啊呸,僭主的脑袋哪!
随即说两刘相争,军心紊乱,靳氏兄弟遂起异心,刺杀刘粲,取其首级,并乔泰从平阳城往献的七枚国玺,想要去投刘曜。正巧我才克安邑,闻讯北上,想要趁机收复河东全郡,遂于途中截杀靳氏,夺下了首级和七玺,特命薛宁上呈大都督……
郭默读完书信,当即一针见血的指出:“甄随此乃诓言也!”
他说根据信中所说,刘粲已然放弃了临汾和绛邑,北上以攻平阳,途中得到乔泰带来刘聪的死讯,以及七枚玉玺,就此于野外僭号称帝。那么靳准杀刘粲而欲投刘曜,必然往北走啊,甄随还没有进入平阳郡,他怎么就能在闻喜附近截杀到靳氏呢?
郭璞接过信来,略略瞥过,乃揣测道:“此必靳氏执首级与玉玺南下,为投洛阳,途中为甄将军所获,双方冲突,乃斩杀之。”
裴该笑笑:“靳氏既欲投洛阳,则见甄随旗号,岂有会即起冲突的道理啊?此必甄随明知而故杀也。”
郭默大怒道:“甄随无状,目中还有无王法了!”
郭璞倒是在旁边儿帮忙甄随说好话——因为文武分隔,他跟甄随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甄将军虽有妄杀以贪墨功劳之嫌,但其不遣人往献洛阳,而先进呈明公,足见对明公的忠心了。”
郭默一想也对,倘若甄随贪图功劳,把这四颗首级、七枚玉玺,直接送去洛阳,那我就能挑唆大都督,治他重罪;可他如今命薛宁把东西献往长安……这狗头真敏,我还真拿他没招了!
裴该命裴熊将四颗首级重新装回匣内,他则轻轻婆娑着一个盛着玉玺的锦匣,闭目凝思,好一会儿才睁眼而问左右:“卿等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啊?”
郭默道:“自然应以大都督的名义,进献洛阳天子,天子必有重赏。”
“上奏中,如何说法?”
郭璞凑近两步,低声说道:“靳氏兄弟既死,不必再奏称彼等欲降洛阳之事——且此言亦是臣之揣测,未必为真。或许靳氏所欲往者,也是长安……”
裴该和郭默闻言,都先是微微一愕,随即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