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比我还大一岁呢,真正祸兮福之所倚,被王敦解除兵权,逼过长江,却得以依附着裴大司马,在中原自在展布,立下如此旷世之功勋;反观自己呢,一直在江南剿灭草寇,然后跟荆州一呆数年,受王氏兄弟所挟制,毫无发展的机会。
难道我的事业就到此为止了么?剩下这不知道能有多长的余生,就要跟襄阳城里碌碌无为,最终病死于床箦吗?
想到这些,周访又焉能不叹啊。
陶瞻闻弦歌而知雅意——老丈人这是闲不住,想要去打仗啦,难道他真打算遵从朝廷的诏旨不成么?当即劝说道:“小婿以为,梁州不可伐也,理由有三:
“其一,山道险狭,进军为难,即便由沔水输粮,终为逆行,难以起到奇袭之效,则若贼人据险而守,诚恐难破。其二,李雄在蜀,继父、叔之余烈,今又有范长生为佐,根基深厚,难以遽拔;其三,我军若离荆西上,恐怕王世将趁虚而入,则我退无所依,粮秣无着,必为死局!还望大人慎思。”
周访点一点头:“卿言有理。然而,若为国家计,则巴蜀有三必伐:其一,闻李雄在蜀,轻徭薄赋,简刑约法,今时日虽浅,然若不张挞伐,使彼自在积聚,将来伐之更难;其二,范长生以妖言惑众,李雄命之为相,散播其邪法,恐蜀民之心将日益远离中国,非国家之福也;其三,宁州局促,若不进伐巴蜀,则恐巴氐挥师而南,更侵国家土地。”
顿了一顿,又说:“卿言三不可伐,其实是三难取,倘若容易,朝廷也不会寄望于我了。山道虽险,我有八百部曲精锐,善野战、能攻垒,且梁州为杨虎所据,非李雄也,其力尚弱,我可趁势而进;李雄在蜀,根基虽厚,得梁州不过数岁,梁人未必肯从,杨虎亦有反正之望;至于其三——我虽离荆,若使卿留守襄阳,卿可能为我御王世将否?”
陶瞻犹豫了一下,说:“王世将易御,诚恐王处仲将兵来,如之奈何?”
周访轻轻摇头:“我若能顺利进取梁州,即弃荆亦无妨;若不能胜,顺流而下,与卿相合,即便王处仲,又岂能敌我啊?”
陶瞻道:“粮秣积聚、军士整训,尚须时日,倘若准备不足,大人未必便能取胜……”
周访说对——“我自不能仓促进兵,当先积聚、整训,且遣人密觇杨虎动静,寻觅良机。然而王处仲必相催促,乃可由此向彼索取物资,并请其先发舟船,溯江而上,以牵制李雄——且待江、湘之卒先动,我军再动不迟。”
陶瞻与周抚、周光三人,面面相觑,心说看起来老爷子是铁了心要攻伐汉中啦,咱们根本就劝不动……罢了,反正不是即刻进兵,多说无益,那就赶紧去做发兵的准备吧。周抚因此就说了:“儿请先率兵前往西城,为阿爹密侦梁州动静,并修缮城防,以备粮秣输运与大军进驻……”
……
于是周访便在荆州积极做进攻的准备,同时派陶瞻到江州去,向王敦哭穷,说荆州初定,士卒疲惫,器械不全,加上粮秣不足,怎么可能遵从朝命,进取汉中呢?要不然王大将军您先送几千件刀矛、几百条船,以及几万斛粮食给我们吧。
王敦与亲信钱凤、沈充商议,沈充建议别给,钱凤却道:“周士达乃欲诿过于明公也,我若寸兵、粒米不与,彼必上奏朝廷,请寝伐氐之议——今大司马已破胡,自不畏氐贼出祁山,朝廷或将允其所奏。不如稍稍与之,以塞其口。”
于是准备了几百件兵器、几十条船,载运着五六千斛粮草——基本上是所要求的十分之一——交给陶瞻,说我军还要遵从朝命,发兵溯江而上,为你们牵制氐贼呢,实在也拿不出太多东西来了。陶瞻力争不得,只得押运着这些物资返回荆州,见到周访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