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朝中公卿和麾下将领的解释是:“倘若关中战胜,我固当大发军以向河内,则胡虚疲,更破羯众,天下大势,可半底定。到时驱胡于平阳,逐羯于河北,使彼等难以东西呼应,朝廷可徐徐侵削之,逐一殄灭。
“而若天意不从人愿,关中战败,则胡势必炽,我亦当急攻河内,以牵制胡、羯,使不能急临黄河!河内之战,筹划已久,不可不行,且恐胡、羯大发军来,我须亲专戎行。”
荀组时已进位太傅,就问祖逖:“骠骑若将大军出,则洛阳空虚,恐再有不忍言之事……”想当年东海王司马越不就是领着大军离京,才导致洛阳失陷的吗?祖士稚你可不要重蹈覆辙啊!
祖逖笑道:“太傅勿虑,国家今日之力,自与曩昔不同。且即昔日,若东海王不死于项,大军尚存,即便盘桓于外,洛阳亦未必失陷。”说着话还特意捏着拳头举了举胳膊:“且吾身体甚健,岂能旦夕便死?即便死,亦不肯将兵马交于王夷甫辈也。”
荀组心道这可说不准,你年岁比司马越还大哪,而且司马越当初领兵离开洛阳的时候,看着也没病没灾啊,谁能想到莫名其妙的就死在项城了……
正在考虑要怎么委婉地表达这一层意思,就听祖逖又说:“我已召兖、豫守军,陆续来援,护守洛阳,公等不必过忧。”
司徒梁芬时亦在座,就提出建议:“前王处仲自请以周士达为前锋,沿江而上,攻伐巴氐,朝廷尚未许也。我闻王处仲在江上有十万精兵,何不命其遣一军北上勤王呢?”
第二章 已大破胡
梁芬建议让王敦派发一支兵马来助守洛阳,荀组也说:“此事可议。”
祖逖摇头笑道:“二公久在中原,不知江南之事,祖某曾下江东,复中流击楫,北守徐、兖,深知江上兵马,无足用也。王处仲号称十万众,其实精锐不过数千,其他多三吴、江、湘大族依附,扳楫运舟,或有一日之长,平原决胜,等若蝼蚁。且南方多盗匪,大股方才殄灭不久,余众仍散在各州郡,若使其军北出,恐怕江上不稳……”
梁芬说:“若南军如此不堪用,则亦不宜使征巴蜀了。”
祖逖却还是摇头,说:“不然。南军虽弱,巴氐亦不过耳耳,唯恃地利之便,加之梁、益旧守多怀私心,遂能造乱一隅。即以前事为譬,蜀之强,不若吴,而即吴寇,我晋发军一临江上,旬月之间,巨丑殄灭。
“然而,王处仲欲伐巴氐,是为立功,若止而不使行,恐其心生疑忌,以为朝廷不肯重用于他。且关中方激斗,若巴氐趁机兵出祁山,威胁陇上,恐怕裴文约腹背受敌。是故当允王处仲之请,不求能破蜀寇,牵制巴氐可也。”
祖逖是国家重将,洛阳和周边地区的武装部队总司令,则他力主发兵,荀组、梁芬等人是拦阻不住的。况且祖逖虽平尚书事,其实在民政方面基本上不插手,任由另一位平尚书事梁芬自为,荀组以太傅之尊,也能够对政事施加莫大的影响力,那么既然如此,投桃报李,这二位在军事上便也不好忤逆祖逖之意了。
可是虽已定计,梁芬心里却总是不踏实,晚间召来亲信、尚书李容,对他说:“祖士稚老革耳,闻战则喜。今裴文约奋战于关中,却并不请其往援,祖某乃欲亲向河内,立功于河上,以分其功耳。其迫切之情,溢于言表,我固无可劝阻,然恐东西千里,国家旬月之间而经两场大战,即便战胜,国亦衰颓,如何是好啊?”
李容宽慰他说:“公勿过忧。即便乾坤一掷,拋尽国力,若能一举而大败胡、羯,使彼等数年之间,不敢再觊觎河南,于国家亦有利也。况今乱世,武夫跋扈,若因此两战而军疲将劳,则三五年内,不克再行大举,我等正好专心于民事,生产积聚,且可趁机徐徐削去武夫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