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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1711 字 2022-10-23

裴该一目十行,看罢这篇文字,不禁莞尔。吕氏族人便问:“韦忠见于帐外,可要押来大司马面前啊?”裴该摆摆手:“不必了。”

裴、韦两家,积怨颇深,就裴该这具躯体残碎的意识里,自然是恨韦忠入骨的,而来自后世的灵魂,对此却只有一点点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行事如此荒诞,而竟获忠义之名?

不过随着地位的逐渐增高,裴该的视野也宽了,实在不把韦子节这路货色放在眼内。再者吕氏递上来这篇文字里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了,人以为伪,彼以为忠,这人三观就是彻底歪的,那跟他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啊?

好比后世反红者不少,其中一些是屁股问题——人家是党国旧贵,既被一朝掀翻在地,那么敌视新朝也便情有可原——还有一些却跟屁股无关,倘若退回一百年去,他九成九会被活活饿死,在新朝多读了几天书,却自以为人上人了,对于底层翻身天生反感,这路货色,真是绝无道理可讲。

韦忠也是如此,当年张、裴举荐,则晋对他也不能说不厚,他却转而仕胡;若因反感晋政紊乱,难道说如今的汉政就很清明吗?不过是上了贼船,也就自然混同为贼,反倒以“盗亦有道”来催眠自己罢了。

我正忙着呢,这路货有什么必要见吗?不过——“韦忠于我,乃有言乎?”

第六十章 镇河东

裴该不耐烦见韦忠,但仍然存有一丝好奇心,不知道落到这班田地,韦忠本人是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因而便遣一部曲前去探问。韦子节听问,长叹一声:“唯求速死耳。”

他也没什么意愿去见裴该。固然各种骂贼而死的忠臣形象不时在其脑海中闪回,但仔细想想,却实在没什么理由、言辞,可以指摘裴该的。

自己本是晋人,附了胡了,倘若见面,裴该自能以此来大做文章。而裴该本来就是晋人,仕晋而战,天经地义,不违圣人之教,那我又拿什么话来斥责他呢?

骂他不识天时,不明顺逆?既为晋人,为晋尽忠,乃至死节,这正是儒家宣扬的忠义啊;关键晋在汉先,也不好说他从叛、附逆……骂他不念乃父之仇,仍旧忠诚于司马氏?则难道关龙逄之子必须背夏,比干之子必须背商么?焉有此理!反倒是伍子胥去父母之邦,为报父仇而引吴兵入郢,在儒家正统观念里,是应当受到鞭笞的。

所以韦忠表示,我没啥话可说,但求速死——如今这境遇,比死可还难受哪!

部曲报入,裴该就说,我不见他了——“可即枭首正法!”

话音才落,书记郭璞劝谏说:“不可,韦忠素有义名,杀之不祥。抑且其与尊先公有怨,人或以为明公因私恨而轻戮人……”

对于郭景纯前一句话,裴该完全嗤之以鼻——何所谓“义名”,救过一次上官就算“义”了?但于其后语,却也不禁略略沉吟,随即就问:“卿以为,将如何处置?”

郭璞拱手道:“今虽大破胡,所俘杀贼将不多,刘雅、卜抽尸已焦黑,难以辨识,实不便献捷洛阳。何不解韦忠入洛,交由天子正刑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