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粲欲急战、速胜,这一战役企图自然早就通知了刘骥,而且刘骥本人的想法,也与乃兄一般无二。
胡军前阵稳步向前,晋阵中再度放箭,胡军以盾牌遮挡,但仍免不了多人中箭而倒,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有惨呼声发出,其列略略骚动。终究刘粲举倾国之兵而出,各部驳杂,相互间的配合不可能太过默契,具体运作中产生少许的偏差,也在预想之中。倘若晋人也同时向前,大有可能寻见胡阵的破绽,施以雷霆一击,但既然晋人不动,刘骥也就不在乎这少许的混乱了。
所谓“临敌之际,不过三射”,是指的直面步阵时,普通弓手最多可以施放三轮,然后敌兵便将冲至面前,你要么退至二线,换肉搏兵种顶上,要么自身弃弓执矛。但在实战中,未必会驱策全部弓箭手同时发射,导致三射之间产生明显的停顿,此战中晋军也是如此,弓手分为三组,轮番射击,箭雨因此延绵不绝,使得胡军几无喘息的功夫。
可是很快的,双方距离就拉近到了五十步,也就是后世的六七十米,弓手无须拋射,便可正面伤敌。在此距离上,即便胡骑的骑弓也能发威,当即与晋人对射,双方死伤数乃逐渐拉平。
鼓声渐密,一线胡兵齐发一声喊,就此挺着刀矛小跑起来,欲奔十数步后,便即发力冲刺,一口气直杀到晋阵之前。刘骥在后面望见,晋阵第一列开始骚动,步卒左右分开,原本立于阵前的弓箭手开始后撤,不由得暗笑,心说晋人果然怯懦,这明明还有再射一轮的机会嘛,那么着急变阵干啥?
弓箭手才退,就见后列晋兵有数十个小队自步卒缝隙中进至了阵前。一般情况下,接替弓箭手位置的,应该是长矛兵或者刀盾兵,以备稍后的肉搏,可是刘骥瞧着,其中有数个小队却非肉搏兵种,而提出了一种奇怪的器械。
这器械大致是个圆柱体,遍体漆黑,其上有耳,左右两卒手提,至阵前即置于地上,前高后低,不知有何用处。裴该在护守郃阳之时,迭施奇谋,常能拿出令胡军大开眼界的诡奇器械来,只可惜刘骥当时率兵在大荔附近骚扰,并未参加攻城战,故而对此并不怎么以为意。
他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危险性,只是非常的好奇——这究竟是何物啊?搬至阵前,有何用处?听说自前汉以来,军中便有连发之弩,后来蜀汉丞相诸葛亮加以改良,于木门道重创魏将张郃……难道是类似玩意儿么?可却不见弩臂……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四十五步、四十步、三十五步……刘骥心说你就算能一弩连发十矢,那才能伤得几人啊?这时候再端出来,恐怕迟了吧。
抬出圆柱体来的虽然各只有两名晋卒,但其侧尚有多人护卫,待将圆柱安置于地,便开始了一系列令刘骥眼花缭乱,并且彻底莫名所以的操作——首先一人抡起大锤来,猛砸圆柱后面的土地;同时另两人遮身在圆柱之前,瞧不清在做些什么;也就胡军前奔十数步的功夫,这两人便即左右避开,然后圆柱后面火光一闪……
这时候冲在最前面的胡兵,距离那些圆柱也不过三十步——将近五十米——距离了,众皆诧异,却因阵后鼓声催促,并不敢因此而稍缓脚步。突然之间,火光一闪,随即是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竟然压倒了双方阵后的擂鼓之声。
前列的胡兵先是觉得地面一颤,脚步不由虚浮,其后不过半息的功夫,盾上、身上,便如为百矢所中一般!
刘骥在阵后瞧得清楚,只见那些斜放的圆柱后面火光一闪,随即是惊天巨响,浓烟腾起,正当其前的数十名士卒奔跑之势便是一滞,随即成片倒下。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妖法?!
完全没道理啊。要知道奔跑在第一线的胡兵,不但要以身迎箭,还必须直面晋人坚阵,有锐矛、快刀挡在前面,故此装备普遍比他人为好。这些士卒身上都披皮甲,甚至还有少数的铁甲,后心不去管他,前胸可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再加上手执大盾,等闲弓弩很难射入,常常是盾上、甲上插着十数支羽箭,仍然能够奔跑如飞——除非运气太差,被射中了防护较弱的胳膊、腿脚,乃至面门。
即便是强弓劲弩,也很难射穿盾牌和铠甲,即便侥幸射穿,未必能中要害。再者说了,那圆柱状物体并不甚大,即便真是什么超级连弩,威力无双,发矢能洞穿前后数人,那也没有一打一大片的道理啊!这究竟是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