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不禁苦笑,心说你都拦不住他,难道我就能拦得住么?而且甄随究竟是什么心思,谁都料不到,他跟我说的话就前后矛盾,一会儿说“稍稍遇胡后,便可退却”,一会儿却又说要先击破刘骥所部。只是我初来乍到,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跟随上阵罢了,我的想法,是只要跟刘骥见过一仗,完了不管是胜是败,都把自己的秦州兵先拉回来再说。
王泽等人在大荔城中,当然不会蒙着脑袋不理外界状况,单等郃阳方面燃起烽烟——再者说了,倘若不能保障各处堡垒,或者遣人抵近探查,郃阳和大荔之间相距一百多里地,对方燃烟你也瞧不见啊——必然派遣侦骑,于路探查。所以刘骥所部的大概位置,肯定是掌握的,于是甄随、陈安出城之后,便即直奔刘骥而来。
……
再说刘粲围攻郃阳,忽忽已将十日,心中不禁益发焦躁起来。
要说这年月一座城池花十天半个月打下来那就算快的,围城数月乃至半年以上难克的战例,比比皆是。而以目前郃阳的状况,城小而坚,陶侃能守,裴该善谋,自己什么撞车、云梯、楼车,百般器械皆用,什么蚁附、掘城、钻地,百般计谋使尽,仍然难以攻破,甚至不能给城守兵造成较大的杀伤和心理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以他领兵多年的经验,没有俩仨月,这座城池是休想攻克的。
本来也是寻常之事,只可惜,军中粮秣不够消耗的啊。
今年对于平阳政权来说,只是一个平年,刮尽府库,才整备了足够大军两月之需的粮草,且还得渡过黄河,缓缓转运。刘粲原本设想得很好,我只要急渡黄河,杀晋人一个猝不及防,自然可以掳获敌粮为我所用,再请晋阳石虎供输一些,从河东晋人豪族家中刮出一些来,足够吃用到年底啦。整整一个季度的时间,难道我还不能摧破裴该在关中的主力吗?
除非他主力不敢跟我硬碰,四下分散,或者缩到渭南乃至秦州去,那我便可尽收雍州渭北之地,彻底在河西站稳脚跟了。
谁成想天不从人所愿,他各种夺粮的手段陆续落空。首先是刘骥虽克夏阳,夏阳存粮却被周晋临行前一火而焚,就没能剩下多少来;其次欲从郃阳渡转运粮草,又遭到陶侃的阻截,损失惨重。
刘粲本以为搜掠野外晋人存粮,可以不无小补,谁想郃阳附近地区就没有多少自耕农,晋戎百姓大多被编组了民屯,并且不等自己入平,就连人带粮全都缩回城里去了。胡军络绎而出,往往数十近百里不见人烟,无粮可抢,只能围猎获肉……
其间有几支部队往西方跑得远了点儿,竟然还遭逢“凉州大马”,苦战后陆续败归。刘粲大怒,再派兵去寻北宫纯时,对方却又缩回频阳城中去了。
至于石虎,找了种种借口不肯供粮;而河东晋人世豪除了第一批粮食供输得还算及时外,其后拖拖拉拉,多不肯应命,甚至于哭天抹泪,号称粮已输尽……估计是瞧着刘粲领大军已然出境,所以胆子逐渐壮了起来。刘粲寻薛涛来问,你们家究竟存了多少粮食啊?薛涛却苦着脸回答说:“末将虽为一族之长,钱粮之事,全都托付给了舍弟薛宁,实不知确数也。”
随即平阳又一道急报传来,气得刘粲当场就把几案给踹翻了。
什么事儿让他这么着急上火呢?原来刘粲请求石虎输粮,石虎不予,又请他遣一旅师南下,自采桑津涉渡,兜抄晋人之后,或者起码助我守备采桑津,我好把渡口的氐羌全都拉到河西来。石虎还真应命了,并且亲将万余大军南下,自隰城而向离石。
这两城都属西河郡,此前刘琨败退,刘粲便发兵以应援石氏为名,收取了西河郡。等到这回石虎来了,当面斥责西河郡守及隰县县长不肯应命为自家供应军需,直接鸠占鹊巢,连夺二城。
随即继续朝采桑津方向挺进,下一个目标就是平阳郡重镇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