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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102 字 2022-10-23

建兴四年秋,朝廷下诏,使诸王归藩,司马羕等四王乃陆续离开了建康城。但是徙封原琅琊王司马睿为丹阳王,拜太宰,仍使留居建康城内。

此外,建康城中尚有一王,那就是绍继原东海王之业的司马裒,虽然徙封吴兴王,赐五县土地,但以其年齿尚幼,暂时可不就藩。

其实司马裒虽然年方十七,却已然行过了冠礼,还曾“率师”北伐,就理论上来说,算是个成年人了。然而当日刘隗前往长安,与秉政的车骑将军裴该商议(其实是讨价还价),就以司马睿宝爱此子为理由,希望把司马裒留在建康城内——司马裒其实是司马睿的次子,数年前过继为东海王嗣的。

裴该自然明了刘隗的真意,司马裒终究年轻,老爹不放心他远行千里之外的东海,故此商议改藩吴兴;但吴兴是江南繁盛之地,且就在丹阳、吴郡之侧,司马睿名为丹阳王,其实乃江东之主,又岂肯在卧榻之侧,别置一王,以分薄他的权势啊?

实话说,当时江南之地卑湿贫瘠,即便三吴,在北人看来也属乡下地方,与三河之地有若天壤,根本就没法比。建康终究是故吴都城,又有南渡世家迁入,相对要繁盛一些,咫尺之遥的吴兴,则全无名城大邑可与拮抗。裴该也想让自家姑母东海太妃——如今应该是吴兴太妃了——裴氏锦衣玉食,喜乐安居,就此允准了刘隗所请。一方面在吴兴郡治乌程择地起建王府,同时准许司马裒在结婚甚至于有子之前,可以暂不就藩。

这家东海—吴兴王是最后“抵达”或云“出现”在建康城中的,故吴宫室已无其位,被迫在开阳门内别起宅邸。等到其他四王就藩之后,司马睿便奉请裴太妃领着司马裒入宫,居于旧赤台殿。

吴兴王府的规模大概是丹阳王府之半,但裴太妃并无心大加修缮,她把王府之藏泰半北运,资供了自家侄儿裴该,因而论起殿宇之恢弘、居室之华丽,就要远远不及丹阳王府了——当然啦,丹阳王府若比之如今新修成的洛阳宫室,也属小巫见大巫。

建兴五年秋季,吴兴王府突然间撤去了一切装饰,以素帐遮蔽大门,灯烛皆不用红、器物皆不饰彩——原来年仅十八岁的司马裒突然间得了一场急病,昏卧病榻还不到五天,竟然就溘然长逝了……

这对太妃裴氏而言,真是天大的打击。

裴氏的真实年龄,其实比裴该大不了几岁,她年方及笈,便被嫁与东海王司马越为继室,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她本人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自主意识的。

闻喜裴氏虽为天下高门,爵封公侯、位列台省(裴秀尚书令、裴頠尚书左仆射、裴楷中书令),但可惜主支子嗣不繁,而当裴頠为司马伦所害后,二子年幼,都难以肩负家族重任。由此闻喜裴就和琅琊王联合起来,选择东海王司马越作为投资对象,首先通过联姻来表明诚意——裴氏仅仅因为年龄合适,就成为了家族的政治工具。

她在出嫁之前,自然也曾经幻想过,夫婿英勇,又有裴、王两家相助,当能扫荡群虏、平定天下,而自己为之统管内事,悉心服侍下自然伉俪恩爱,富贵得终天年……然而世事却并非不尽如人意,而是彻底出乎意料之外:司马越南征北战,马不歇鞍,国家却一天天地衰败下去,土地大片沦于敌手;对于这位年轻貌美而又知书达理的继室,司马越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而已,实际毫无夫妇之情,甚至于连夫妇之事都寥寥无几——

对于战争和政争已经焦头烂额了的司马越,人到中年,又哪有兴趣和精力去抚爱妻子呢?其实他早就已经不行啦……

而且就连东海王家事,裴氏都不能一言以决。司马越早有嫡子,名叫司马毗,纨绔任性、忌刻放纵,裴氏不但根本就管不了他,而且司马毗还出于私怨,竟然害死了裴氏的从兄,原本被司马越引为左膀右臂的裴遐……

裴氏说不上终日以泪洗面,却也愁眉不开,饮食无味,再加无人可以倾诉——司马越难得着一次家,即便回来,也是乌云满面,别说生人了,就连熟人都一脸勿近的态度。她原本以为,自己将会就此郁卒而终,就跟历史上很多贵族女性一般,人生不可能更悲惨了吧?谁想司马越出镇于项,死讯传来,司马毗便挟持着她离开洛阳,欲图返归东海,然后于路竟然遭逢了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