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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217 字 2022-10-23

裴该大吃一惊,他本来端坐案后,刚才又召见了王氏兄弟,听他们讲了半天传奇故事,早就坐得腿麻啦,一时间根本跳不起来,百忙中只得双手托在案下,朝着裴坦就是一掀。几案翻起,直袭裴坦面门,裴坦来势不停,只用左手一格,便将几案搪开一旁,手中匕首继续朝裴该直刺过来。

裴该心说糟糕,我一时间爬不起来,也抽不出腰下长剑,手头又没什么东西可挡……作为后世灵魂,他不喜欢跪坐,平常在家中都毫无礼仪地垂足坐榻,即便日常见人,也都要支一张凭几,方便随时转移重心,舒缓腿脚。可偏偏今天见的是一公一侯,为示尊重,就没用凭几……

本能地伸手一摸,就摸着一件长物了,原来是逐渐养成习惯,须臾不离身的那支三尺竹杖。裴该当即就把竹杖给抄起来了,眼见匕首将至面前,急忙挥动竹杖,就是狠狠地一抽。

想不到那匕首竟然锋利若斯,竹杖挥下,虽然暂时将匕首格歪,却也被锋刃削成了两截,裴该手里捏着的这半段,估计也就一支毛笔那么长……裴坦一击不中,身体略略趔趄,但很快稳住,匕首兜个圈子,又从侧面猛扎过来,朝向的,还是裴该胸膛——而直到这个时候,裴该也才刚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条腿来而已……

旁边自有仆佣、奴婢,但没一个能打的,而且全都吓傻了眼,处于“硬直”状态——即便这一状态过了,估计也半数仰天栽倒,半数落荒而逃,仓促间能够鼓起勇气过来救援的,十无一人。再者说了,他们手里也没有兵器啊,就算过来,除非舍身救主,先让裴坦捅上一刀,否则能起什么作用?

裴氏自有部曲,但多数守卫在堂下,面孔朝外,听得声音赶紧转头,就已经慢了一拍啦,想及时冲上堂来救援,根本缓不济急。裴该心说我怎么这么背啊,谁能想到跟自己家中都会遭逢刺客?!眼瞧着匕首挟劲风而至,不禁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可是临死之前,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竟然是数年之前,自己在胡营中以玉如意袭击石勒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想:倘若昔日我有如此锋利的匕首在手,说不定石勒就真没命了?

时间仿佛瞬间放慢,裴该眼睁睁地瞧着匕首一寸一分逼近自己的胸膛,虽然本能地把身子朝侧面歪斜,吐气把胸口缩进去,却必然于事无补——也就能让自己晚死这么几毫秒而已。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声闷响,裴坦手中的匕首突然间失了准头,朝侧面一偏,“噗”的一声,扎进了掀翻在地的案腿之中。

时间仿佛瞬间又加快了流速,裴该终于跳将起来,并且“噔噔噔”连退三步。他这才瞧明白,原来是荀灌娘双手执着一具铜灯,从侧后方狠狠地砸在了裴坦的肩膀上。

第三十三章 狗改不了吃屎

荀灌娘恰好赶来,救下裴该性命,虽属侥幸,倒也事出有因。

这正堂乃是裴该待客所在,他如今为朝廷执政,所见多数为官宦、贵人,荀灌娘身为主妇,不得召唤是不能轻易踏足此处的——除非裴该叫她出来见人,或者陪宴。不过今天裴该听王卓讲传奇故事,时间太长,导致耽搁了用膳,荀灌娘因此就从堂后进来,暂时隐在屏风后面,打算找机会问问丈夫,你是不是要留两位王君用膳哪?啥时候开筵啊?

谁想裴该对二王兴趣缺缺,故事听完,就轰他们走人了,压根儿没有留饭的意思。荀灌娘正想出来,招呼裴该回内室用膳,又听有裴家人从闻喜老家赶来,深知这事儿重要,夫君肯定得见完人再吃饭哪,只能继续跟屏风后面等着。

谁想到却等来了一名刺客!荀灌娘赶紧跳将出来,救护夫君,随手就把旁边的铜灯给抄起来了。

这具铜灯很可能是汉代古物,乃从索綝家中抄得,高近四尺,圈足,主支上分有四杈,上列五枚碗口大的灯盏,本是裴该心爱之物。当然啦,裴该并非喜欢古物——他压根儿就没有收藏古董的癖好——纯粹因为这年月照明技术落后,若为独灯,灯光昏黄黯淡,实在伤眼睛,所以才会偏好这一灯五盏。这是具落地灯,枝杈虽可拆卸,却都由青铜铸就,总体重达五十余斤(晋斤,近乎后世二十五市斤)。

荀灌娘双手抄起铜灯,便直朝裴坦脑后砸来,可是终究裴坦距离裴该太近,匕首寒光耀眼,直取夫君胸口,荀灌娘又是紧张,又怕误伤到丈夫,结果这一砸就偏了一些,仅仅劈到裴坦的肩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