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隗笑笑:“裴公岂不闻‘狡兔三窟’么?”
世家为了保障家门的存续,在乱世中往往习惯于多方下注,想当年琅琊诸葛氏一家而仕三国,后来王衍把几个族兄弟分派出去,不都是出于这种考虑吗?既然如此——“乃可召其兄弟、子侄辈入朝。周伯仁有弟嵩、谟,诸葛道明长子甝已冠;贺彦先有子隰;纪思远有孙友;薛令长有子颙——可并召之,多数应命。”
裴该捻须沉吟,心说哦,纪友、贺隰那俩家伙,我还跟他们一起踏玩过覆舟山,有过几次交往咧……
就听刘隗继续说道:“且王氏门中,未必便无人应召。”
琅琊王氏南渡后,有王导、王敦这两根大柱子撑着,子弟多任显职,但终究萝卜多而坑儿少,没能抢到好位子,或者只得虚衔的,却也不在少数。刘隗对江东的人事很熟悉,当即一一指点说明:“王处明(王舒)唯幕掾而已;王成栋(王擂)沉沦下僚;王子玉(王兖)忠不见用;即王悦(王导子)、王应(王含子)等,皆可试召……”
裴该当即挥挥手,把从弟裴通召唤过来,和刘隗三人并头商议,草拟了一份名单,打算以朝臣多阙之名,下诏征他们到长安来做官。大致说完此事之后,裴该突然间似笑非笑地望着刘隗,问他:“然而,又当如何酬答卿与刁玄亮?”
刘隗本为丞相司直,如今丞相不在了,改任太宰了,太宰没有再置司直的道理啊,该给你个什么官做呢?“卿其属意丹阳相否?”
刘隗摇摇头,说:“丹阳内史权重,我若为之,或刁玄亮为之,皆如置于火上,必为王氏燔烤。但归之后,当求太宰长史、祭酒等职,不劳朝廷下赐。”诸公属官,多为自辟,就不必要朝廷再指定啦。
裴该正色说道:“大连,乱世之中,手中无兵,必为鱼肉。今王处仲肆意江上,手握江东最重之外军,卿若不能守丹阳,又如何与之相拮抗啊?”
刘隗请求说:“请任周士达荆州刺史,可制王处仲。”
周访周士达此前剿灭杜弢之乱,王敦原本答应让他做荆州刺史,可又临时变卦,就跟原来历史上对待陶侃一般,想把功臣轰到广州去。可惜周访没有陶侃那么好脾气,留驻襄阳,坚决不去,王敦被迫亲笔写信去解释,还送给他玉环、玉碗致歉。周访当场就把这些玉器给摔碎了,恨声道:“吾岂贾竖,可以宝物取悦乎!”
所以刘隗说若是以朝廷之命,让周访名正言地顺统治荆州,就等于在王敦身后埋下了一柄利剑。
裴该沉吟少顷,心说:这主意好是好,可问题是……你就不象我,能够预先知道周访寿不久矣!
第二十七章 四面之相
裴该担心周访活不长了,但可惜一时间也找不出来更合适的人选,况且若任命他人守牧荆州,不但要跟王敦起冲突,估计周访那一关就先过不去……算了,那就暂且让周访干吧,过两年再找机会换人。
于是对刘隗说:“卿言是也,周士达可任。然……王处仲尚不能插手湘事,湘州亦可命人否?”王敦的势力主要涵盖扬、江二州,所以我得在荆、湘同时埋剑——至于交、广,又偏远又贫瘠,暂时就不必要理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