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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111 字 2022-10-23

裴该摆摆手,说这不算什么,终究我跟石勒是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其人鹰视之相,当世枭雄,尚不甘久居于刘氏之下,而况反正乎?”而且——“终是羯奴,即入我朝,亦必受士人轻视,岂能久安?”

裴该本人并没有太严重的种族歧视观念,羯人又怎么了?羯族早灭,他后世的血脉之中,谁知道是不是也掺进去了羯人之血?而且他自己手底下如今还有南蛮,还有胡族呢,若不能一视同仁,那还如何领军作战?

但问题是石勒势力太大,若肯反正,怎么着也得给他一个重号将军,封个侯爵吧,加上血债甚多,晋之士人又怎可能不反感?多必耻与此人同列。况且他若如同刘氏父子那般,有点儿学问还则罢了,却偏偏是个大文盲……除非石勒仅任将军,专事征伐,把河北的土地全都拱手交出,但试问他肯干吗?

所以石勒反正,用脚跟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刘越石素嫉王彭祖,是故为其所惑,入其彀中矣。”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利令智昏”。

聊了一阵石勒,祖逖就问了:“我前请二内史之任,不知朝廷可肯批复?”他署徐龛为东平内史、桓宣为濮阳内史,奏章前几天就派人递送到长安来了,理论上必须得朝廷颁下制书,才算正式任命。固然这年月满地都是白板官,但既然有条件,还是应该按正常程序走一道,那二位在国中的权威才能可稳固啊。

裴该略一沉吟,便道:“尚书省正议此事……明日便可实授。”

祖逖递交上来这两个人名,他都久闻其名,不象原本祖逖左膀右臂的张敞、周闳,反倒没什么印象——他只知道西汉朝给老婆描眉毛的那个张敞。桓宣也算东晋初年的名将,对于他的任命,裴该磕巴都不打一个,便即允准了;但徐龛……

徐龛本是兖州流民帅,割据泰山郡,此人首鼠两端,屡次掀起叛乱,在东晋和后赵间来回摇摆,最终被石勒擒获,把他活活摔死,还剖腹挖心……这家伙实在不可信啊。但问题是,历史归历史,现实是现实,说不定在这条时间线上有祖逖做靠山,徐龛会咬紧牙关忠诚到底呢?因此祖逖一催促,裴该当即表态,你放心,我明天就下诏。

随即话锋一转:“然恐石勒既定幽之后,下一步欲取并州——祖君可致信刘越石,千万警惕。”

祖逖点点头,说这种可能性很大,相信刘琨在上过一次当以后,会变得精明一些吧——“若使石勒逾太行而西进,与刘粲相合,大河以北,恐不复为国家所有。我等亦当有所动作,以策应刘越石。”

裴该皱皱眉头,说这恐怕有点儿困难啊。随即便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向祖逖合盘托出:“我前诏命关中各守相皆来长安谒见,果不出吾所料,彼等皆敷衍不肯成行,安定焦嵩更连上奏都无……”其他三个好歹上了表章,砌辞推诿了——“我欲以此为藉口,发兵进讨之,一总关中政令,恐在河西唯能固守而已,暂且无力策应刘越石。”

祖逖提醒他说:“焦嵩素来骄横,且安定西接秦州,北有羌、氐,若彼向南阳王求援,或者召羌、氐兵来,恐怕难以遽克。”我相信你分开来打他们四名郡守玩儿一样,即便四人捆在一块儿,也不足虑,但要担心旁的势力趁机插手啊。

裴该笑笑:“氐、羌不平,关中不稳,而南阳王实为国家之大痈,我必割之!”

祖逖喝了口酒,想了一想,对裴该说:“我本欲相助文约,底定关西,然以今日之情状,只能分道而行了——秦、陇文约自取,胡、羯我一以当之!”

裴该大喜,赶紧也端起酒盏来敬祖逖:“祖君此言,可见一心为国,毫无私意,该甚敬服。”要知道关西都是一票闻胡丧胆的颟顸官僚,即便联合起来,也不能跟残留于河东三郡的胡汉政权相比,则如此一来,是裴该取弱,而祖逖当强。况且裴该若底定关中乃至秦州,拿下来的土地都可以朝廷诏命自行分配;祖逖即便可与刘琨南北夹击,却因为有石勒这个强大的变数在,三五年内能否击败胡寇都尚在未知之数,实话说得不着太多实利。倘若换了一个人,即便提出此议,也肯定得跟裴该讲讲条件吧,唯有祖逖,千金一诺,竟无丝毫索取。

当然啦,若仅就官位而论,裴该直接给祖逖加上骠骑大将军的头衔,于武人中唯次于大司马,祖士稚暂时也没什么再可索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