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也不现编瞎话了,却注目裴嶷:“叔父以为,该何以逡巡直至今日,方得返回徐州来哪?”这背后的缘由,我尚且不能对你明言,但你又能够猜得到几分呢?
裴嶷闻言,略一回头,瞥瞥两个亲侄子,随即吩咐道:“取棋来,我欲与文约弈棋。”
裴该一皱眉头,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间想起下棋来了?“该素不好棋,棋力亦低。”
裴嶷笑道:“棋枰若大地,棋子如城邑,纵横十五道,以象中原沃土。落子为布势,提子如破敌,南北数千里,都在这尺方之间。为政者岂可不识弈乎?文约若不熟此道,我可为卿解说一二。”
裴开兄弟与裴嶷相处日久,一个眼神递过来,当即就明白叔父的用意了,于是二人一并起身,去取来了棋枰、棋子,然后也不陪座了,躬身退将出去,说是去安排晚饭。
裴嶷把棋枰摆上榻,放置在二人中间,先落下座子,然后问裴该:“卿若先手,会落于何处?”
裴该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于是随便在东南角三三的位置落下一子。裴嶷点点头:“边角易守,得之可保不败,文约所着是也……”随即伸指一点天元位置:“然而真欲取胜,还须挺进中腹。”
裴该大致明白裴嶷的意思了,便即答道:“倘若边地不固,又如何挺进中腹?还当先厚其势,才可逐鹿……争夺天元。”
裴嶷却突然间提起裴该先前所落的那个子,摆放到正东座子的外侧:“文约落子三三,为取其角,然而若先置于此处,谋占一边,又如何?”
裴该嗫嚅道:“金角银边草肚皮……边自然不如角啊。”
裴嶷笑一笑:“东南之角,本在建康;青徐之地,难道不是边么?”
裴该捻须沉吟,他见也没有外人在旁,连两个堂兄弟都退出去了,便即一拱手:“还请叔父明言。”别打哑谜了,你想说什么,大可直言不讳。
裴嶷面容一肃,对裴该道:“文约,天下虽大,我晋实占中国膏腴之地,而蛮夷僻处边角。中腹之势难成,而一旦成,足可臣妾万邦,边夷丑类何足为虑?然而中国常在,边夷亦常在,为其得固守之势,或山林深密,或朔漠浩瀚,中国难以远逐……”说着话,抬头比划了一下床榻:“若以此榻为天下,则棋枰只是中国,中国亦有角、有边、有腹——其腹,河洛也,得天下之中,据形胜之地。然则中国四角,各在何处?”
裴该随口答道:“江南、辽东、凉州、南中。”
裴嶷一点棋盘的东南角:“此为交广。”随即在三三位置落下一子:“此为建康,琅琊大王在焉。”再指西南角:“此为南中。”也在三三位置落下一子:“此为成都,巴氐占处。”
东北角自然是辽东了,三三的位置则是——“幽州王彭祖。”西北角是凉州,而三三的位置是——“关中险塞,天子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