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武略笑一笑:“万里外事,如何判断?然而裴文约驻守徐州,且似有恢复之志,应不会假。”
在他们想来,陶德这种大老粗,肯定是不怎么会说话的,之所以言辞顺畅,应该是曾经多次向人吹嘘过自家使君的丰功伟绩所致,熟极而流罢了。主家之事,部曲不可能全都清楚,必然十分事迹,最多能说七分——他们就料不到,其实裴该的十分事迹,能够拿出来在人前炫耀的七分,已经全都通过陶德的嘴,陈摆在平州的裴氏面前啦。
也正因为如此,裴嶷听得将信将疑:才二十出头一小伙子,从前也没见他有多聪慧,竟然能有这般志向,如此能为?难道说,是裴頠在天之灵的护佑吗?不对啊,就算裴頠本人,你让他治理一州是肯定没问题的,但他不懂打仗,就不可能设什么“空城计”吓退胡兵,还能够顺利剿灭境内各家坞堡……
回头瞟一眼裴武,裴武会意点头。裴嶷便即吩咐:“带他下去,好生款待。”我们兄弟俩就此事还得要好好商议商议。
等到裴开、裴湛领着陶德走了,并且掩上了房门,裴嶷再次来到裴武病榻前,还没开口,裴武先笑:“贤弟心意,已都在卿双瞳中也。”
裴嶷也不禁莞尔,随即问道:“阿兄以为可行否?”
裴武想了一想,回答说:“我命不久矣,身后之事,贤弟自择,何必相问?”
“弟心中尚有犹疑,还请阿兄教我。”
“贤弟是担心,若此人所言不实,则扶我灵柩南下徐方,所见文约却非可依靠之人,恐怕徒劳无功吧?”裴武轻轻叹了口气,“传言自不可尽信,然徐方虽亦非家,终究比辽东来得近便。狐死首丘,即便不能返归故乡,也当择其近处落葬啊……”
裴嶷沉吟道:“此去慕容部,不过数百里,至段部,也不过千里而已,但若前往徐方,足足万里之遥,抑且路途艰辛坎坷……”
“贤弟,卿随我来辽东,僻处一隅,所见天下英雄尚少,方才以为慕容廆是可辅之主。然而彼终究是鲜卑,非我族类——要知中国之中才,便大可抵蛮夷之雄杰。文约若止中才,贤弟南投,亦无所失。中才又如何?有贤弟辅佐,必成大器,况乎贤弟为其叔父,文约安有不肯言听计从,引为腹心之理啊?”
他看裴嶷还在犹豫,就又说:“如何行止,还当贤弟自择。其实为兄不过一点私心而已,阿开、阿湛,也都是中人之资,若投身北虏中,即便能保全性命,也恐沉沦下僚。若在中国,且在同宗庇护下,或许倒有出头之日……”
裴嶷当即打断裴武的话:“阿兄之言,愚弟谨记。兄若不讳,弟便率二侄护兄灵柩南下,若文约不可辅,则送二侄前往江东,投附琅琊大王,弟再另觅去处可也。弟尚在壮年,不怕蹉跎!”
……
裴武病情反复,又缠绵了将近一个月才始闭眼。这段时间里,陶德和卢志父等人就一直被迫呆在玄菟郡府,即便归心似箭,人不放你走也莫可奈何。好不容易等裴武挂了,裴嶷主持丧事,把兄长火化了,盛殓好他的骨灰,这才正式向陶德透露,说我们叔侄要跟你一起南下,去投裴该。
卢志父趁机也提出来:加我一个成吗?“此番受命往说裴、荀二公,使命既不能达,又耽搁如许时日,有何面目归见刘将军?卿既言裴徐州英雄之资,则我欲相投,以为臂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