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读完了信,就问陈奋:“此番使君召见,仍由弟代兄前往么?”
陈奋刚才的神情挺兴奋,可是随即眉毛又拧起来了,对陈剑说:“兴国可为我好生款待那裴寂,留他一餐,席间探问消息,使君此番召聚,究竟何意啊?”
陈剑说还何意,这信里不写得明明白白的么。陈奋摇摇头:“恐非真意,兴国且为我去问来。”
陈剑没有办法,只得出门去招呼裴寂,要留他吃饭。裴寂说这还不是饭点儿哪,我身上还带着好几封信,得跑好几家坞堡去递送——虽然很想留在你这儿过夜,你这儿招待好啊,但估计时间不够了。令兄究竟奉不奉命,你赶紧给我个回复吧。
陈剑笑着敷衍,说我哥哥还在考虑,请贵介再等一段时间吧,说着话就扯着裴寂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串五铢来强塞在对方怀中,低声问道:“此番使君相召,究竟何意啊?能否见告?”
裴寂一边掖好钱,一边反问:“使君之意,都在书信中,难道令兄不曾告诉足下知道?”
陈剑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再次探问。裴寂貌似并无隐瞒之意,当即就压低声音说啦,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虽说青州方面有警,但曹嶷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哪,按照卞别驾的意思,城防和燧堡都已然完工了,县卒一千多人,足够防守,大不了可以向江东的琅琊王求援嘛。然而使君似乎很紧张,一定要召集坞堡主们开会,商议防守之事。
“我主风流儒雅,当世之杰,然实不识兵戈之事,祖守一走,难免方寸大乱……”
陈剑追问道:“须我等如何支应?使君可有腹案?”
裴寂说主人的腹案,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么——“卞别驾前日还与使君争吵,为使君助卿等夺人田产……啊不,是合理合法地变更田契之事,似为别驾所察知,于是乃问我主:‘前此求人资供粮秣、兵役、劳役,已不得不典鬻吏目,使君又私下售田,今再求告,以何为值?’我主但云:‘祖守既去,郡吏还不是由得我卖么?’”
陈剑打探清楚了情况,便即返回堂上,向其兄陈奋禀报。陈奋闻言大喜:“我固知使君还要卖官!”随即表态,说兄弟啊,这回就不劳烦你了,我亲自前往,也要去买一个官儿来做。
陈剑心中暗笑,其兄这般举动,倒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大概半年之前,裴该他们才刚来到淮阴县,召集坞堡主们会商,卖官鬻爵,当时陈剑兴冲冲地捧着大摞的白板回来,却被陈奋当头浇了一瓢凉水。陈奋说了,乡间小吏,你买来做啥?何必浪费这钱呢?陈剑反复央告,说你不要我要啊,我一心想当官,哥哥你就允了我吧,纯当你兄弟我败一回家了。
最终陈剑拿下了乡正之职,还顺便买了三个里吏,赐予自己的亲信。
当时陈奋对此确实并不以为意,还嘲笑了兄弟好几天,但是逐渐的不对了,陈奋发现坞堡中人看兄弟的眼神,貌似有些变化,几位年长者原本见了陈家兄弟都不肯行礼,如今却独对陈剑行礼……而且陈剑那三名得了里吏之职的亲信,平常里胸脯也挺起来了,走起路也摇头晃脑了,全不把同侪放在眼中。
对于陈剑的威风,陈奋逐渐产生出了艳羡之情,而且他也怕兄弟借着官家之威,会一步步地爬到自己头上去……再加上自家亲信没有一人得官,据说私下也有些怨怼之语,甚至某几人还开始去巴结陈剑……
陈奋这个后悔啊,那乡正原本就该是我的!而且若是我肯出手,更大的吏职都能搞到,又岂止区区的一乡之长?以我如今的实力,就该得个什么守从事、武猛从事啊才合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