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老百姓,自然还都是一日两餐的,但象纪友这种豪门子弟,早就习惯三餐啦,甚至午后漫漫,来顿下午茶(当然不叫这名字),夜深不眠,加点儿宵夜,变成一日五餐,那也是常事啊。所以在他看来,这还是下午茶已过,晚餐不到的点儿,你就喊饭?你吃两餐啊?
裴该前世,同样一日三餐,偶尔四、五餐,此世裴家门风严谨,则只准三餐。他在胡营中跟着那群大老粗一日两餐,就吃得很辛苦了,既到江东,怎么还肯两餐呢?如此做作,不过演戏而已。
纪友反复推辞,裴该只是不允:“同方(纪友)既过府,岂可不食而去?难道是责怪该不懂得待客之道么?”
时候不大,就有一名老仆端了食案进来,摆在纪友面前,然后退出去,又端来第二张食案,摆在裴该面前,再然后出去端酒……纪友就迷糊啊,转头问道:“难道裴君府上,便只有这一名老仆不成么?”
裴该轻轻叹一口气:“我裸身而来建邺,本无仆役,大王赏赐亦寡,且多奉于东海太妃,自家府中寥寥数人,各司其职,实无多余。还请同方稍待片刻。”
好不容易老仆把吃的喝的都端上来了,纪友低头一瞧,竟然没有鱼,也没有肉……不过是些腌菜、糙饭,唯一新鲜的是一味竹笋,貌似是用油煎了,用酱调了,滋味异常鲜美。他连吃了好几口这种笋,赞不绝口,裴该就说了:“虽得赐田地,尚无产出,鱼亦不肥,无以待客。唯得此笋,以秘法烹制(其实就是后世的油焖笋),同方若是喜欢,便多食些吧。”
纪友不禁放下筷子,慨叹道:“不想裴兄竟如此清贫,难道王公茂弘等便不肯资助些么?”
裴该皱皱眉头:“休要提他……他家虽拥万顷之田,自奉却薄,还要我也效仿,说什么中原陆沉,自当卧薪尝胆,以谋恢复,若不能乐贫,何以成事?”随即冷笑一声:“难道口含粗粝,便能喷死胡虏,得返故乡么?”
纪友拱一拱手:“我家倒还薄有资产……”裴该心说什么“薄有资产”,前些天你在覆舟山上的口气可比这要大得多啦——“可以相赠。”
裴该忙道:“何劳馈赠?不过正欲向贵家商借一二,以度荒年耳。”
两人就此才终于进入正式话题,反复讨价还价,最终商定,纪氏借给裴该陈米八千斛、钱五千,约定分五年偿还,不收利息。作为报答,裴该让出东海王府中两个七八品小吏的名额来,由纪氏子弟充任。
等到把纪友送走,裴该不禁撇嘴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特么的一借就近万斛,比我田里一年的租税都未见得少喽,这群可恶的封建地主阶级!”
……
对于北伐的钱粮从何而来的问题,裴该和祖逖都认识到向司马睿和琅琊王氏求恳是肯定得不到的,或者杯水车薪,必须得靠自己筹措。那么该怎么筹措呢?祖逖又打算让部曲去“南塘一出”,却被裴该拦住了。
裴该说:“去岁年荒,我料秋收前必生饥馑,即南塘多富人,也未必有多少存粮。如令弟此前往南塘行劫,便止得衣衫、珠宝,而不得粮米,想来再去也无益处,徒损贵家之名。然我知何处有粮……”
纪友不是就吹过牛么——“即这一城之人尽皆饿死,我家也是不愁吃的。”我就去问他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