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摆手:“岂有此理,祖士稚安能做贼?!”
裴该说是不是的,等天亮了你派人打探一下,看他住在何处,咱们一起上门去问问看不就得了——“夜已深矣,我一路劳乏,亦欲眠矣。”
……
祖士稚就是祖逖,裴该一直在等着他呢。要说这年月江南(包括侨居的)能打的将领很多,比方说陶侃、周玘、周访,等等,王含、王敦兄弟也还算勉强过得去,但大多数半辈子都在南边儿窝里斗,唯一敢率师北伐,谋复中原的,那就只有一个祖逖而已。
祖逖仅率宗族部曲百余家,中流击楫,誓师渡江,就在七年时间里,收复了兖、豫两州的大片领土,兵锋直指洛阳。但可惜的是,事功未竟,他就因病而辞世了,而且死后兵马星散,遂使石勒、石虎夺占河南……
不过据裴该判断,即便祖逖不死,再多活个五年十年的,他撑死打下洛阳,也必然止步于黄河南岸,不可能建立更大的武勋了;而且人难百岁,迟早都要归于黄土,不管祖士稚打下多大的地盘儿,只要他一死,仍然全都得拱手让与他人,剩不下来几亩土地。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祖逖的北伐根基不稳,缺乏足够的后方支援。首先江东政权根本就不支持他,基本上没给他派过任何援军——还得他自己从各藩镇临时相请——也没有输送过多少粮草;其次祖逖本部兵马实在太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就没有大规模地扩充过(估计是受钱粮所制约),他打的那么多胜仗,全都靠联络中原各郡县的汉人坞堡,协同作战。所以他是一光杆儿名将带着群雇佣兵在打仗,只要这名将一咽气,别人再也笼不住那些雇佣兵了,就肯定四方流散,剩不下几个人来守备所得领土啦。
东晋的形势和后来的南宋很象,但倘若祖逖跟岳飞一样,手握八万核心强兵,有这么一支令行禁止的“祖家军”,估计不用五年,连平阳和襄国都能直接给夷平了——终究北方胡汉各族也在内斗不休,不能跟基本统一了黄河流域的金朝相比啊。
因此裴该的计划,就是整备钱粮,相助祖逖北伐——我来帮他种地好了,而且他拿下来的地盘,我来试着帮他守备看。在原本的历史上,祖逖的北伐就牵制了前赵、后赵之兵,难以统合中原,难道再加上一个我,成绩就不能更辉煌一些吗?即便最终还是败退——起码祖士稚的死,估计是拦不住的——那也能够多守一城是一城,多救一人是一人啊!
所以他一直都在打听着祖逖的消息呢,倒是听说祖逖率领一族乡党从阳平郡南下,暂住在泗口,可你啥时候才会渡过长江来呢?具体时间可实在记不清了……要不然你就别南来了,等我筹足了粮草,我北上去找你?但这趟丹湖之行,却又把裴该短时间内展开北伐计划的梦想给打得粉碎。
谁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返回建邺的途中,他却迎面撞见了那些强盗。祖逖南来后,曾经多次放纵部曲到南塘去抢掠——他也要吃饭啊,更想搜集北伐的物资啊——这在《晋书》和《世说新语》上都是有所记载的,所以裴该见那些强盗蒙着面、手执军械,还一口的中原腔,心里就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随即他用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成语“数典忘祖”来作试探——你们是不是祖家人啊?眼见为首的盗贼眼神略略一变,他就知道自己蒙对了。于是这才匆匆赶到王导府上,提出要求——明天咱们一起找祖逖去。
说完这些话,裴该的心情无比舒畅,于是跟王导告辞,来到为他安排下的客房,洗漱一番后就打算睡了。王导派来服侍他的是几名年轻婢女——个子都挺矮小,而且没胸没臀的,看上去顶多十三四岁年纪——等帮他脱卸了外衣后,就试探着问:“王傅欲我等哪个相陪?”
裴该明白他们的意思——这是要侍寝哪,王茂弘你很好客嘛——赶紧摆摆手,说你们都出去吧,一个也不必留。婢女们都一恍惚,随即又问:“可要唤个小郎来伺候么?”
裴该赶紧说免了免了——“我惯独眠,汝等且退。”
他既不是羞怯的童男子——起码前世不是——也不是真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问题他又不是蘷安,这才高小、初中的小女生,实在是下不去手啊。其实前些天裴氏也曾经对他暗示过,侄儿你身边需要有人贴身服侍,婚姻大事么,那得要慢慢商量、安排,但……你若不嫌弃芸儿已非完璧,我可以把她赠送给你——“彼亦深德文约于胡营中相护、相救之恩也,每与我言,欲答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