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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师莫要以为某在自夸,不拘是定襄军粮、白糖冰糖、精炼海盐、河东麻料、河套羊毛、沧州棉花、东关瓷器、长安水机、岐州玻璃、武汉蚕种……”老张并没有炫耀的神色,而是在说微不足道的事物一般,“没有我,它们也许也会出现,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十年不行就来百年,总会出现。但现在贞观朝需要它们出现,于是我就让它们出现了。”

“……”

阿罗本感觉自己是在听长安南里的传奇,而张德就是个武汉的说书先生。

“有我没我,能是一回事吗?大法师可懂?”

没有嘲讽阿罗本的意思,老张也并没有自夸,而是真的在解释,“似大法师这等非中国之人,见惯了直来直去,或许也有‘尔虞我诈’,但毕竟不是中国之人,更非中国英杰。某少年时在长安,同某此刻在武汉,大法师不会以为皇帝一直视之如一吧?”

“可你到底没有遵旨!”

“不错!但谁信?大法师难不成会出去大肆宣扬某没有遵旨?信不信治你一个‘泄露内事’?你就算回转辽东,去皇帝那里告状,你信不信皇帝最多就是让你在长安多招几个门徒,然后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当今皇帝什么人物没见过?当年裴寂时常小视于他,可也是忍到贞观朝才让他滚去和羌人作伴?”

“今时不同往日!”

阿罗本陡然吐这么一句出来,张德倒也有些讶异。

点了点头,老张也认账:“不错,今时不同往日。但皇帝依然不会为了区区景教传道一事,就要治我‘谋大逆’。‘治大国如烹小鲜’,想必大法师是听过的。都是小鲜,就因为某条鱼刺多,就把炖鱼的锅砸了,你见过这样的厨子?”

尽管阿罗本内心想的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但此刻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张德虽然“狂妄”,但的的确确是在和他讲道理。

刹那间,阿罗本明白过来,他不过是个被皇帝扔过来探探武汉的棋子罢了。

景教在武汉传道,成或不成,都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而如果真如张德“自吹自擂”的那般,那眼下的张德,于国朝体制之中,品级不是高品,爵位不是公侯,却绝非可以轻易“平灭”之人。

从朝廷出发,张德是属于“大到不能倒”,需要保而不是需要灭的对象。从皇帝的个人角度出发,一个“唯才是用”的地方,显然优先跟世家大族“耕读传家”不对付,而且这个地方还“依法纳税”。

更何况世家豪门本身,又何尝在张德身上投机少了?别说置办物业,诸如嫡亲女郎,说往被窝里塞就往被窝里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张德现在作为人,仅仅是生物学上的意义,尤其是在贞观十九年的当下。

张德活着不仅仅是自己活着,死了也不仅仅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