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老军吏喝了口淡酒,说起了往事。
“老夫参军入伍的年纪,与这后生差不多。”
老军吏指了指刚回来的杨喜:“其实刚傅籍,没到二十一的及壮之年,做更卒可以,去打仗还太小。但邻居玩伴都去了,我也不甘落后。那时候户籍上还不记年龄,只量身高,我仗着身量高,也入了伍。”
“那是始皇帝十一年,王翦、桓齮、杨端和攻邺,取九城。我抵达前线时,正好赶上王老将军攻阏与、橑杨,皆并为一军,攻打十八日却无法击破,于是老将军让斗食以下皆归,什选二人从军,以精兵取阏与,我因为年轻爵低,便错过了那场大战,结果一战下来,精锐十死其二,不过阏与也打下来了。”
“之后几年,我跟了桓齮将军,现在的年轻人多半不知道他了,但当年,他可是比王老将军还受先帝器重!”
“十三年,我第二次出关,随桓齮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我也赚了两个首级。”
“那一战里,我随着同乡,捐甲徒裎以趋敌,也感受了一把左挈人头,右挟生虏的痛快,只可惜我那同乡运气不好,光着身子被箭矢射中了下体,他又不让割,很快便伤口溃烂死了……”
听到这,杨喜忍不住道:“勇士也,真是可惜。”
“可惜?”酒公却冷笑了起来,环顾四周,大声道:“他死得活该!”
众人诧异:“岂能如此说……”
“有甲胄不用,而逞匹夫之勇,真是愚不可及,不留有用之身,往后作战杀更多敌人,却稀里糊涂死了,岂不是活该?汝等切勿效仿!”
酒公摇摇头:“当然,那时候,我也愚不可及,觉得入伍打仗,是为了士之荣光,为了大秦的开疆拓土。这是吾父教我的,我大父、曾祖又是如此教他的,我家祖祖辈辈,皆以耕战为业。”
“但十四年时,桓齮却打了败仗,嗯,这件事史书里也没记,败仗都不记的,但那一仗当真输得不冤,因为对方是李牧……”
再不是顺风顺水的仗了,那是老军吏第一次感到战场的残酷,他看到同袍一个个被赵人砍倒,而自己要面对冲锋而来的赵骑。
而一直英勇无畏的桓将军,也让他们失望了。
“结果战后,桓齮畏罪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