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礼崩乐坏,王室衰微,诸侯常侵凌周王,此周王之耻,无故受耻,人所不欲,故圣人讳之。然春秋不虚美,不隐恶,独于字词间斟酌以示褒贬,讳中见直……”
这所谓一字褒贬,大概跟后世的“影射”差不多吧。
它是臭老九们的密码,心照不宣的暗号,骂人不吐脏字的能耐,色厉胆薄的反抗,欺负文盲暴发户的本事。
但这些褒贬暗藏在书中各处,比如“郑伯克段于鄢”,这个克字就大有深意,当年夫子就这个字展开来,给叔孙通他们讲了整整三天……
“一般人想要看出褒贬,实在太难了。”当时有弟子提出了这个问题,又被夫子瞪了一眼。
“史,是给一般人看的?”
没错。
从那时候起,叔孙通便明白了,史当然不是为人民大众而存在的。
史,是为尊者服务的。
当时的鲁地儒生有两条就业路线,一是在齐鲁继续教书,收取束脩。二是南下楚国,去做那些古旧贵族的家臣,为他们主持祭祀礼仪,并编篡各家的家史世本……
而作为私家史官,想要捧稳饭碗,就得学聪明些,不论你在那些贵族家里见到多少龌龊事,扒灰也好,养小叔子也好,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牢记一点:
“人主无过举!”
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心里没点逼数,早失业了。
等到新的家主登位,如果提出要修改世本家史,也得乖乖从命。
“而这所谓的秦太史令,说白了,不也是为嬴姓一家著史么?”
不是叔孙通看不起人,在礼乐文化上,秦是远低于六国的,史学亦然。
在叔孙通看来,这《秦记》的写作体例,仍停留在孔子作《春秋》的时代,甚至还不如,既不标明日月,文字又过于简略,一点可读性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