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张苍未想到的是,萧何竟通读了他先前所作的《九章算术》上卷,也就是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等实用数学的部分……
“武忠侯极喜此书,哪怕与王贲鏖战时,也让人在江陵印出,常令麾下文吏通读,不能算方田、粟米者不得为文吏。”
萧何笑道:“何亦有幸习得其中诸计算之术,只可惜下卷勾股、盈不足等太过深奥,何公务繁忙,难以演算精通。不过光是靠上卷,便足以治数郡矣。”
很显然,萧何搔到了张苍的痒处,虽是初次见面,但二人几句话下来,竟有了相见恨晚之感,更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始皇帝时,旧秦之蔽已多,然尤以财货之蔽为甚也!”
张苍曾在治粟内史任官,很清楚这天下的财政运作方式。
始皇帝开创的制度,的确给天下带来了无数的好处:他将如此众多的人口集中在一个政权下,毁去关防,车同轨书同文,统一钱币、度量衡,创造了一个全国性的大市场,经济规模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与儒生只知道一味抨击不同,对秦政好的一面,张苍不吝溢美之词。
但他话音一转:“可一同变多的,还有官府的开销。”
秦朝是大政府,废封建,立郡县,在各领域亲自参与经济,比如收盐、铁、酒、糖为官营,在地方设置大量秦吏,不管什么小事都管,以将触须伸进基层。
但这些庞大的官员,使得官僚系统比统一前膨胀了数倍,光是每年俸禄,便足以成为巨大负担,秦之所以收泰半之租,除了用于几乎年年都有战争外,也要用于供养大量官吏。
“的确如此。”
吃过十多年俸禄的萧何颔首,他手里有一份文书,是治粟内史统计各郡财政支出数量,用于官员俸禄、公家开销、城邑修筑,将粮食换算成半两钱,从秦始皇二十六年到三十六年,四亿钱涨到十二亿。
“三倍?这算什么。”
张苍也让人将少府历年开销取来:“笑道,从最初的二亿钱,到十八亿钱,涨了足足九倍!”
张苍所任的少府,便是替皇帝掌管私库的,天下财赋,除了理论上占大头的田租外,其余的口賦、市税、山海池泽的税收,官营的盐、铁、酒、糖、丝、金锡、漆各业收入,皆归少府,用来奉养秦始皇帝名下,那些庞大的宫室机构,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