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笑道:“说这么多,黑夫还是在怕我。”
季婴道:“蒙氏世代为将,名望显赫,将军如同笼中之虎,一旦获释,谁会不怕呢?”
“天无二日,家无二主,军中,也不能有两名同等威望的主帅。”
“上郡兵降者众矣,彼辈多为蒙将军旧部,蒙将军一声令下,其势足以倍畔,他日君侯东扫六国,君兄弟二人若在,便是隐患!”
“关中,不能再有隐患!故吾等特来送蒙将军上路!”
蒙恬嗤笑:“托词,难道黑夫不是怕蒙氏忠于大秦,忠于社稷,成了他谋权篡位路上的阻碍?”
季婴提醒他:“将军本末倒置了,无君侯,则秦已亡,无君侯,则社稷已毁。”
“蒙将军本有机会做同样的事,但却放弃了,便彻底失去了机会,要后悔,便后悔当日抉择罢!”
季婴低身,将一瓶鸩酒放在蒙恬面前:“但将相不辱,君弟已自尽,请将军勿要让吾等为难,也勿要忧心身后事,蒙氏宗族,皆得妥善安置。”
“吾弟,是为兄连累了你……”
蒙恬叹了口气,挪动久拘而患了风湿的身体,捡起那瓶鸩酒,他知道,就算自己不饮毒药,接下来还会有匕首、绳索。
金戈铁马半生,却不想竟要死于这种污秽狭窄之地。
孰视此陶瓶良久后,蒙恬方长唏嘘道:“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馀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
言罢,将鸩酒一饮而尽,复又回到稻草上坐下,等待死亡降临,在季婴长作揖要离开时,却又睁开眼,问了一句话。
“若扶苏尚在,黑夫也会如此振振有词,打着为天下安稳的名义,杀了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