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不过是无病呻吟,故作仁慈,哪知道什么疾苦啊?”
半年游荡,让他深切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疾”和“苦”。
验传虽然好使,但身上的钱帛总有耗尽的一天,当走到东郡时,扶苏不得不卖马,甚至卖了最后一身干净衣裳,尽管那瘦马蔽衣只为他换来了数日之食。
他真成了孑然一身了,除了手里的一把剑。
而后的日子里,扶苏就不得不和天下芸芸众生一样,为填饱肚子而奔走了。
他在河上帮人划过船,在码头帮人扛过包,一度还欲为佣耕,只是他根本不会种地,遂失了业。
这下扶苏算是彻底明白韩非那句话了:“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纣为帝王,足以乱天下。”
更何况,他本非尧舜,只是个因为身体里淌着秦始皇的血脉,被包裹上公子身份的普通人。
脱了这冠带,谁不是赤条条的匹夫呢?
“没了公子身份,我果然什么都不是……”
自嘲的苦笑没法填补饥肠辘辘,被逼无奈时,扶苏甚至为了一口吃的,做了商贾的帮佣打手,与人在市肆上大打出手。
那天,他靠着从小修习的武艺,将那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混混打得满地找牙。
那是扶苏流浪以来,最痛快的一次,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山东轻侠这么痛恨秦法了,那些条律简直是个鸟笼,将他们的天性关了起来。
但当地秩序仍在,其结果便是,扶苏与滋事的众人一起,被官府缉捕,扔在牢狱里,又拴着绳索,作为刑徒,去修筑河防。
当地官府不会想到,这个满身臭味的游侠儿,竟会是咸阳暗中搜寻的扶苏!
一个夜里,扶苏和许多人一起逃了,但他也挨了追兵一箭,一瘸一拐,进了山泽。
这之后数月,伤痛和疾病纠缠着扶苏,让他身体孱弱,几乎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