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留在江陵督粮,而你,就跟在昌南侯身边!”
公子成压低了声音:“昌南侯年轻,虽然用兵如王老将军一样稳,但他的心,也能想王翦一样,安于封侯么?会不会是秦之陈庄,楚之庄蹻?尤未可知也,不可不引以为戒啊。故他的一举一动,你都务必记下,每月禀报给我,我再转交陛下……”
子婴想想都知道,督粮容易,监人难啊,这位老君侯,倒是会挑肥拣瘦,可他毕竟辈分小,又是副手,公子成怎么说,就得怎么做,只能应一句:
“婴谨记在心!”
公子成还鼓励说,子婴若是做好了,便能彻底洗刷家族屈辱,事后加官晋爵,甚至有希望恢复本该传给他的君侯之位。
但上路后,子婴的担心,甚于期盼。
子婴的性情,谨慎而敏感,他在朝中时,与蒙氏兄弟交好,又同赵高有故,跟李斯的儿子们喝过酒,同冯劫玩过六博,被扶苏以兄长相待,胡亥也喜欢约他狩猎,总之,和所有人都说得上话。
这么做,并非子婴心有志向,而是为了自保——他永远在权力的边缘徘徊,却不迈入半步,长袖善舞,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在大家心中,他是一个老好人。
这是子婴生存的原则,眼下,他却要作为皇帝安排在昌南侯身边的眼线,时刻朝咸阳打小报告,万一皇帝有何不满,都要由他来传达给黑夫……
“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啊。”
子婴暗叹,而且他也看出,随着秦始皇之心日益骄固,边疆征战不休,关中的大工程却一个接一个开工,黔首劳于路途,这天下,已有不稳之势。
但他身份尴尬,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自言片语,毕竟这回,连扶苏、茅焦都没吱声,回到咸阳后,扶苏接过了管理宗室的责任,举荐年轻的宗室子弟为郎卫。御史大夫茅焦则从全国各地征辟能干的良吏,说要整顿吏治,损益律令……
他们都不出面,子婴更不能站出来了。
本以为离开了朝堂,就能避开那尔虞我诈,但军中前线,一样复杂,让他没法独善其身,子婴只感到头疼。
就在这时候,随从在车外喊道:
“左庶长,汨罗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