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相错,各自下锚,一个身影出现在楼船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箕准。
箕准抬头,看清楚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将领,身着黑甲,发髻偏右,上面扎着帻,打仗的时候大概会戴上胄。
少年正是黑夫的侄儿尉阳,他也在好奇地打量箕准的装扮:
这位朝鲜公子,并不像秦朝公子那样,衣冠楚楚,而是如同一个戎狄般,左右两侧梳辫,辫梢卷曲,下垂至肩,但头顶又加了冠。衣裳也有些不同,裳外有蔽,玉佩环挂在胸前而不是腰上,雕刻成鱼的模样。
“怎么穿成这般模样?”
这在尉阳等人眼里,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他们窃窃私语,觉得好笑。
再看箕准的随从们,基本都是辫发。有总发至顶,编成一条辫子,然后垂至脑后的;也有将头发编成辫子,盘梳于顶的。贵者戴冠,贱者戴巾,更有将头巾卷成长条,绕额一周,再束在头上的。
尉阳不知道,箕氏朝鲜本就是一个文明的活化石,比起自诩为殷商后裔,可实际上礼仪、发式、衣冠都已经周化的宋国,箕氏朝鲜几乎原模原样保留了殷商时期的一切:
他们文字用甲骨文,历法用殷历,又比如这辫发,本就是殷人的独特头型,也被朝鲜王室世代保留了下来。
朝鲜的贵族,甚至会对燕齐之人的椎髻嗤之以鼻,认为这是羌戎杂俗!殷商的古道才是正统!
可事到如今,箕准也顾不上朝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点自欺欺人了,只能低声下气地说道:“小邦朝鲜公子,应邀来见大国将军,不知大邦意欲何为?”
箕准放下了公子的骄傲,声音恭谨,这是小国的无奈。
尉阳则嗓音洪亮,带着大国军人特有的骄傲。
“朝鲜南方沧海君忤逆大邦,皇帝下令征讨,然海外有风不能久留,故船队泊于列口!”
箕准仰了半天,脖子有点酸,他想要上船谈,但译者转述他的意思后,那小将却大声道:
“我家将军说了,人臣无外交之权,朝鲜若欲谈,便去满番汗,与主将,亦是大秦公子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