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秦始皇又开始问黑夫,那位安陆狱吏喜,如今在何处?
黑夫面色一黯,说道:“喜因政绩出众,十年前被调到江陵任职,后来又被调去洞庭郡,在迁陵县做官。迁陵乃新设的县,越人蛮夷众多,地方卑热,丈夫早夭。我近来从家中来信得知,喜在迁陵患病,病笃,不能理事,现已回到安陆家中养病,但仍未好转……”
秦始皇听后,偏头唤来谒者:“喜,秦之循吏也,如今天下已定,朕东巡以来,但见诸吏骄奢淫逸,缺的,就是喜这样的兢兢勤恳!传朕诏令,让南郡派名医诊治,勿使夭折,再升爵一级,使天下诸吏知道,清廉勿贪,忠于公事者,必有劳赏!”
黑夫一愣,等等,皇帝陛下这是脑子开了窍,要在全国搞“向喜同志学习”的活动,让秦朝干部们开会学习喜的精神?
他连忙道:“臣替喜谢过陛下!”
话虽如此,但黑夫也没报太大希望,他得知此事后,已经让家里请南方最好的医生给喜看病,可喜是积劳成疾,非一日之寒啊。
黑夫不知道的是,历史上,喜本该在秦始皇三十年就患病逝去世的,因为黑夫的改变,多活了一年,却还是没逃过病魔。喜能不能熬过这关,谁也不知道,只能尽人事安天命……
黑夫随即又建言,认为印刷术不止可以用来复制律令,还能印刷更多的东西,使之在民间广泛传播。
历史上,唐人最初用此物印佛经,密密麻麻的梵文佛法,被音译成了汉文,信徒们在佛堂香火缭绕间,顶礼膜拜,口中喃喃念着“阿弥陀佛”,到了后来,印刷术才用于其他书籍,使唐宋文化臻于一时。
但黑夫在秦朝鼓捣出的印刷术,在它的最初,便已在印刷法律、历法、节气歌、农书,使之在天下流散,这些都是对普通人有用的知识,又能进一步促进识字率和文化传播。这样下去,百年之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连黑夫都无法预料。
当然,要印的,还有用来给天下读书人洗脑的史书,被黑夫称之为《国史》的新科目……
这么多天了,黑夫以为,也是时候,给这场争论做一个了结了!
“陛下,正如臣当日所言,以手抄书,这就好比是粗糙的木石之兵,雕版印刷,好比是铜铁之兵。”
“前者抄书一本,传示十人,影响百人。后者印刷百本,发予百人,传示千人,影响万家!两者相较,就像以铁击木一般,摧枯拉朽!陛下,若能做到每个公学弟子人人手一本新编的《国史》,令吏教之,宣扬古今之别,郡县胜于封建之实,再将其作为考试为吏的科目,人人诵读,何愁他们不弃先王而法今王?何愁舆论、人心不一?”
秦始皇摸着胡须,微微点头,禁止私学还是规范私学,焚书还是修书,他心中已做出了抉择,眼睛却瞥向众人:
“诸卿还有异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