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看着随驾的丞相王绾:“丞相,周时的附庸,是何级别?”
王绾应道:“禀陛下,附庸低于大夫,大致与春秋时的上士相当。”
秦始皇不由嗟叹:“楚人常自夸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朕的先祖,何尝不是如此?七百年岁月,三十六代人,从附庸之士到天子之尊,从区区小邑到九州之主。”
这是从地到天的飞跃,是秦人创造的奇迹。
作为最终完成这一使命的人,秦始皇心中难掩自豪之感,但随即又想到了数日前,在汧渭之间祭祀非子时,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先祖非子,是想通过这个梦,给自己怎样的暗示呢?
“陛下!”
风尘仆仆的郎中骑令王离登上城邑,拱手道:“西畴大巫已迎至!”
“来得正好!”
秦始皇过陇山后,在沿途县邑行宫停停走走,为的就是要在秦邑,这个秦人最初的立足之地,听巫祝为自己解梦。
西畴可是比陈宝祠更古老的关中第一大祠,五百多年前,周朝为逃避犬戎祸难,东迁于洛邑,当时只是一“西陲大夫”的秦襄公派兵护送,有功,遂被周平王封为诸侯,爵为“秦伯”,赐给他岐山以西土地。
直到这时,一直以来只是附庸、大夫的秦才正式建国,得到与诸侯通使聘享的权力,秦襄公十分高兴,便在当时秦的都城汧邑(陇县)设立西畴祠,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头的太牢大礼祭祀嬴姓的祖先,白帝少昊。
所有秦始皇对西畴大巫“巫雅”抱有很高的期待,可让他失望的是,这巫祝年纪老迈,被性急的王离载于车上颠簸了一路,早已疲惫不堪,为秦始皇解梦时,翻来覆去还是《日书》里的那一套,没什么新颖的见解。
秦始皇颇为不满,挥袖让巫雅下去,心道:“李斯当年的《谏逐客书》曾言,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駃騠(jué ti)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
“非但物产、人才如此,连巫卜之士亦如此。秦巫木讷愚笨,只知翻着几卷日书,将朕的梦境寓意,说得与黔首庶民无异!何其迂也!早知如此,朕还不如舍近求远,让人去将咸阳的燕、齐方士带来一问究竟,或能让朕满意。”
皇帝让人占梦,却又不全信占梦之人所言,必要他们说的话合自己心意才行。
正如此想着,郎卫却报,说去陈仓接人的黑夫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