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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完人头回到城池中后,黑夫作为手持郡守虎符的左兵曹史,毫无疑问作为指挥官,程无忧、凌夔都要受其节制,这让程无忧心中感觉有点怪怪的,一年前还在自己麾下的小百将,如今怎么就位列自己之右了呢?
当黑夫问接下来的平蛮之策时,程无忧先未回答,反倒是夷陵县尉凌夔急促地道:“巴人杀县长、县尉,焚毁了不少里闾,绝不可宽恕!既然夷道蛮夷叛服无常,不如乘此机会,扫其巢穴,将其彻底驱逐!永绝后患!”
他在夷陵县做官时,面对当地少数巴人叛乱,就是这么干的,而且那样做的话,更容易混到功劳。
结果这句话立刻引来了本地人程无忧的强烈反对:“凌县尉,夷道和夷陵虽只是一江相隔,但情况大为不同。夷陵经过楚国经营数百年,多为编户齐民,乡、里秩序井然,山间少数蛮夷反抗,直接剿灭就行了。”
“夷道则不同,编户齐民不过数百户,可巴人部众却有一两万之多。且不说以吾等这点人手能否一举将其剿灭,就算将巴人临时驱逐了,彼辈视夷水为神水,视武落钟离山为神山,势必谋求重新夺回此地,那样的话,夷道就永无宁日了!甚至会引发秭归、巫县、巴郡等地的巴人不满!这是在将其往楚国那边推啊!”
“按程县尉的意思,当抚不当剿?县长、县尉,还有数百人死伤就这么算了?”凌夔被当场反驳,有些挂不住面子。
眼看他们都要打起来了,黑夫连忙制止了二人的争论:“巴人的恶行,当然不能不惩,但以目前的人手进入山林追剿,恐也不易。”
他很清楚秦人、巴人各自的优劣。秦军的优势是守城和平原的列阵而战,进入山地林莽后,却将处于劣势,一个不小心,就会重蹈夷道的县长、县尉中伏覆灭的悲剧。
这时候,外面的小吏入内,说巴忠求见。
巴忠入内后,拜见了三人,献策道:
“敢言于三位上吏,此番巴人叛乱,本就是楚国使者从中挑唆的结果,一心反秦者,唯樊禽一人,其余君长,多是受他胁迫。如今巴人攻城受挫,不少部落君长已然后悔,故才提前撤离。如今若是以大兵压境,不分良莠加以剿灭,反倒会让彼辈重新聚集在樊禽旗下,与官府对抗,那样的话,数百里夷水将永无宁日矣……”
之前在城头上,巴忠看着那些撤退不及的巴人被黑夫率城内青壮追上杀死,心情颇为复杂。
他是一个深受秦国文化影响的巴人“夏子”,在这场叛乱中,他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立场。
一方面,他能够理解夷道巴人叛秦的原因,血亲之仇大于天,秦国官府将樊犹处死,虽说是依法判决,但的确是莽撞了。
但另一方面,作为寡妇清之子,巴忠的眼光高于一般的巴人,知道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有接受秦国官府统治,遵循秦律方能生存。他们家直接与咸阳有联络,知道秦国虽然一时受挫,但最终胜利的定然是秦非楚,这时候与之对抗,只会成为被巨轮碾碎的拦路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