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进去一看,果然是东门豹在暴跳如雷呢。
原来,在抵达大梁后,东门豹算了算时间,自家妻子的产期已过,自己的孩子已经出世。于是他也绝了马上回南郡的念头,而是想着要在攻魏之战里获取战功,好为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儿子”搏一个好出身。
爵位和相应的田宅待遇,是可以传给儿子的,所以大多数秦国的家眷送子弟上战场,都是一边两眼泪汪汪,一边嘱咐说:“不得,勿返”。
作战,斩首,立功,升爵,这是秦国大多数黔首唯一的社会晋升途径。
但眼前的战争方式,却让东门豹的打算落空,在大梁城下挖了半个月的沟渠后,他彻底变成了一头被困笼中的暴躁野兽……
再看其他人,季婴在掐衣服里的虱子,卜乘在继续算明天的天气,利咸在低头缝补衣裳,其他人也躺在草席上,享受难得的休憩。
这些天来,他们都习惯了东门豹的怒吼,已经没人理他了。
于是东门豹只能过来缠着黑夫,冲他抱怨道:“黑夫,你倒是说说,那位小王将军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这都半个月了,城也不攻,仗也不打,他想作甚?”
“想知道?”黑夫抬起眼,东门豹连忙点头:“想!”
黑夫之前因为只是按照历史记载的猜测,所以没跟大伙儿实话实说,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对王贲将军的打算洞若观火了。
“还记得吾等经过的鄢县么?”黑夫让东门豹坐下。
“记得。”东门豹当然记得,那个住在隔壁窝棚的共敖,就是鄢县人。
“鄢县的东北城墙,是新修的,与其他几面墙垣颜色不同,你可注意到了?”
东门豹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注意。”
黑夫当然知道这鲁莽家伙不会在意那种细节,便继续道:“那段土垣,是五十多年前被洪水浸泡冲垮的。当时武安君攻楚,在围攻鄢城时,久攻不下,就利用附近的水流,筑堤蓄水,并修长渠直达鄢城之下,然后开渠灌城,鄢城遂破……”
这时候,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拢过来,利咸首先问道:“亭长的意思是,如今王将军之所以对大梁围而不攻,还让吾等开挖沟渠,是打算效仿武安君之法?”
“不错,大梁粮仓充沛,若是死守,可以坚持一年半载。而且城内有军民十余万,若是强攻,我军定然损失惨重,所以最稳妥的攻城之法,就是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