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这样!”
黑夫感觉血液在朝自己头上倒灌,拳头捏得紧紧的。
“第二个问题,以你的本领,随时可以悄无声息地逃走,为何拖到现在,还非要带着其他几个庸耕者一起走,甚至不惜以身为饵,为不会骑马的六人争取时间,他们又是何人?也是楚国细作?”
提及此事,敖的面色有一丝暗淡:“亭长却是猜错了,他们,只是在楚国活不下去的普通庶民。”
“当初我混入这些楚国逃民中间过江,隐藏身份。来秦国后,众人才发现,并没有传闻中的好日子,在秦或在楚,区别不大。身为邦亡之人,想要在异国受平等相待,何其难也,于是众人便后悔了,想要逃回楚国去,那里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是故乡,还有亲人。”
“我一个人离开,自是不难,但若弃他们不顾,事后被发现了,众人皆要连坐服刑。我不愿让他人为我受累,便想贿赂里监门,为吾等伪造验传,谁料他却中途反悔……”
这便是整个案子的起因了。
“也是我处理不够缜密,没料到黑夫亭长会参与查案,事情败露后,不但连累了众人,还连累了信赖我的石君。我自知救不了石君,只能凭一己之力,让同行的楚人多些逃走的机会,也能让心里少些愧疚。有个会骑马的非要随我来,不幸身死,只望其余六人,能顺利抵达云梦泽。”
这下子,黑夫就更是不解了:“敖,你真是个怪人,杀里监门和猎户之妻时心狠手辣,可火烧厩苑时,却又放过厩吏等人性命,甚至不烧耕牛,又显得心慈手软……”
“再者,你身为楚谍,本该优先完成使命,其他都可不顾,却为救楚国逃民一起离开,屡屡犯险。要我说,你真是个处处画蛇添足的楚谍,让人困惑。”
“亭长还知道楚国画蛇添足的典故。”
被黑夫说中了自己的弱点,敖却有些骄傲:“楚士行事,一贯如此,有所为,有所不为。”
“黑夫亭长,这一点,你应当可以理解。我听人说,你曾狠心将盲山里百余人绳之以法,却为了帮一个无辜受过的公士,白送了他四千钱,这不也是心慈手软么?看来,你也是个画蛇添足之人啊!”
黑夫一愣,自嘲道:“也对,我也做过不少自相矛盾之事。”
这时候,敖像是想通了什么,表情放松下来:“黑夫亭长,我想清楚了,还是不杀你罢。一来,我的母族是东迁的若敖氏后人,你抓住了盗斗辛墓的盗墓贼,若敖氏欠你的人情,我替他们还。再者,这世上真正的士本就不多,再少了你,岂不更加无趣?其三,我虽是楚谍,与你各居其国,各为其主,但杀你,却不在我的使命里。”
“还跟若敖氏沾亲带故?”黑夫不曾想,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嘴上却硬着:“你不为被捉住的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