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本知在书房外面禀报:“父亲,于押司,赵押司,周都吏,刘都吏都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正皱着眉头在看店宅务修造所送上的“筒子楼”样图的吕嘉问随口应道:“哦,让他们稍等,老夫马上就到。”
吕本知带来太府寺卿府邸的四个公吏,分别来自市税务和平准案。于押司名同道,字书友,是市税务的押司,是专管城北厢的市税文书。周都吏单名一个坚,表字如冰,是市税务专管城北厢税收的四个都吏之一。赵押司名闾,字子仁,是平准案中专管北厢文书的押司。刘都吏名荣,字子耀,是平准案中专管城北厢巡检的都吏。
四个吏员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年纪均在二十五岁上下,入职的时间都在三四年间,当然也都是吏员家族出身。
曾经长期在市易务和三司任职的吕嘉问对开封府公吏家族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的,知道上年纪的老吏很难驱使。一来他们为吏多年,早就捞足了,而且多数都有出职为官的资格,也就是随时可以得到官身,脱离太府寺的控制;二来这些人都经营起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有熟知各种阳奉阴违的官场手段,很难驱使他们;第三,这些经年老吏一个个都油滑异常,做事滴水不漏,根本抓不到把柄——使功不如使过,没有把柄被人抓住,想要让他们去当咬人的恶犬可不容易。
而最容易驱使的,毫无疑问就是那种当上公吏三四年的准新人,他们的职位虽然都是继承来的,但是并不等于不要花钱。上司要打点,族中要摆平,一个押司、都吏级别的公吏继承,花掉两三万缗也不足为奇。基本上是能掏空一房家底的,说不定还欠了不少债务,现在正是急着捞钱的时候!
而且,这些新入职的公吏也没有老吏恁般滴水不漏,很容易揪住把柄。有了把柄,他们就只能乖乖听话,要不然开革出去,那可就要一无所有了。
吕嘉问坐下,看着四个穿着黑色襕衫,面色有些忐忑的年轻吏员和自己的儿子站在一起。
吕本知沉着声开口介绍起来:“这位于同道是市税务的押司,收受了李家纲首的500缗贿赂,把私运的货物混在纲粮之内,逃了几千缗的过税。这位周坚是市税务的都吏,因为收了州北瓦子大掌柜送上的300缗,就以州北瓦子国丧期间停业为由,免了三个月的住税。平准案的赵闾和刘荣则受人指使,联手讹诈北厢的王家粮店,被人告发了。”
“好啊,都很能干啊!”吕嘉问冷冷一笑,“才干几年啊,就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学士……学士且饶了小底这一回吧……”
四个被揪住小辫子的吏员一起下跪求饶。
他们犯下的罪过并不大,可以说大家都在干,根本就是陋规。也不知怎么就被太府寺卿这样高高在上的大官知道了——其实是吕本知以吕嘉问的名义下去找了市税务和平准案的官员老吏,让他们交出几个污吏来肃整纲纪,于是他们四个没什么大背景的新人就给充了指标……
“有甚饶不饶的?”吕嘉问无所谓地笑了笑,“又不是杀头充军的罪过,本官也懒得把你们送有司问罪,只是开革并永不叙用,以后好好过日子去吧。”
吏员受贿几百缗根据律法当然不是小罪过了,不过真送有司问罪也没啥大不了,反而会让太府寺卿的其他吏员心寒。所以吕嘉问只提了开革,不问其他。
对这四个没有身家的公吏而言,开革就失去了一切,从今往后就是穷光蛋四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