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艄公望向年轻人的眼神已是肃然起敬,不似此前那样随意,眉眼神情之间似乎都要挤出一丝儒雅:“何幸之有!老叟破舟竟能载渡一位举人少贤!”
年轻人闻言后谦和一笑,向着艄公点点头。
艄公仍然一脸热切的打量着年轻人,口中则发出自语一般的絮叨:“郎君此番上洛,必是要应今年洛中科考春闱?这也不对啊,去年秋里,圣人便传诏外州,各州凡榜列举人有志春闱者,可是自有公车驰送上洛,郎君何以……”
“荆州公车年前便发,恰逢子明家中尊亲抱病因而错过,只能在年后搭上我等行贾……”
听到中年人的解释,艄公才恍然,趁着渡船驶入直道,匆匆叉手对年轻人说道:“还是一位仁孝两全的郎君,老叟有幸,恭祝郎君皇榜列名,勇夺科魁!”
年轻人含笑致谢,见这艄公谈兴浓烈,便忍不住打听起有关科考种种。他虽然是州试举人,学中师长也有教导,但论及详情了解,便比不上艄公这洛都土著了。
艄公似乎深以能为举人俊才解惑为荣,自然知无不言:“天子重才士,海内俱欣然。大业三年开始,当今圣人便制科考士,网罗宇内贤流。譬如之后诸位贵客登岸后入市报关需要经事的其中一位刘姓市监,便是前年农桑经济科榜取贡士。直至今年,圣人恩重泽被,再开常科取士……”
“这制科、常科之名号,究竟又有什么区别?”
船上其他两人听到艄公讲述,不免好奇问道。
这一次无需艄公作答,年轻人便向北施礼而后说道:“所谓制科,便是专才定取。大业三年来,圣人屡屡诏求贤力推共国事,譬如大业八年,便连制三科取士,老丈所言农桑经济科只是当中一科,所取农桑、经事、济民等才力察授职事。另有川泽地理科,专选堪舆、治水等专才,为朝廷储蓄才力,将要再兴禹皇盛世,修治百川,勾连江河……”
“这、这么说,朝廷将要兴修大运河,这传言是真?”
另外两名船客,乃是荆州商贾,听到年轻人这么说,已是忍不住瞪大眼,大运河兴修事宜已在国中盛传多年,只是始终不见实际,虽然这些年也多有水利兴建,但是较之勾连江河还有很大差距。像是他们此番北行,或舟或车,水陆转输,单单更换交通工具,便耗费良多。一旦真有传言中可沟通江河的大运河,可想日后来往南北将会更加畅通。
当然他们自然不知,从朝廷召取专才,勘察地边,再到拿出方案、核算工程并储备工用,没有长达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准备,是不可轻开如此浩大工程的。所以他们所想象那种直接泛舟往来江河的美好前景,最起码在最近十年内是很难实现。
年轻举人笑笑,等到这两人略有恢复,才又继续说道:“制科只是因时因事的偶例,至于今年春闱常科,则是国朝抡才定制,凡应试举子无需专才精擅,只要能通过科考,便能得授官身,察授职事。今年便是第一次的常科取士,下一次还要到三年之后。所以晚辈真要多谢朱先生,若非阁下大义携我上洛,晚辈只怕还要等上三年才有为国尽力之荣幸。”
“子明言重了,一路行来,我也获你裨益良多。令尊乡中老壮,伐蜀之年若非得其庇护周全,我家七郎或将横死蜀道,这一点顺手之惠,你还要频频道谢,归乡之后我都没有面目再见令尊了!”
中年人捻须大笑,望向年轻人的眼神更多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