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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任何一丁点的想要有所作为,只会让世道再次大退到此前那种纷乱中,使世道阔行向前的步伐再被打断,使南北生民继续沉浸在战乱虐害中。

随着世道大势的演变,也让皇帝意识到哪怕是他收揽权柄,也不可能做得比沈大将军更好。一旦有了什么不安分的念想与举动,对他、对天下人而言都绝非好事。

正是因为有着这一点自知与谨慎,皇帝才能与沈大将军之间维持一种默契。而当世道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变革,一些问题已经避无可避,在面对沈氏咄咄逼人的姿态时,皇帝感受更多的还是委屈。

他或许无能,或许庸碌,但在讲到不让自己成为世道前行障碍这一点上,自问已经做得足够好。他家姊夫智计通天,不可能体会不到他的这一点心意。难道真的是至高权柄令人智昏,才让沈大将军表现得过于急切,让事情将要脱离最稳妥的轨道?

苑中苦思数日,皇帝最终还是决定迈出一步,于太极殿中召见沈充。

看到沈充孤身入殿,皇帝还是略感错愕,但心情还是稍有舒缓,他起身叉手相迎,不乏感慨道:“沈公此时还肯来见,朕要多谢你。”

皇帝此言过于直白,就连沈充脸上都显出几丝不自然之色,他礼拜入席之后,又端正神色回答道:“逝者如斯,难免俗情扰人。但无论外者喧扰如何,臣父子始终深记,当年若非肃祖仁义施庇,臣父子早成权门鱼肉,绝难再有后事种种。肃祖大行年久,臣每思及仁君英主音容事迹,多有伤情……”

“父皇啊……朕只恨当年幼弱,未能深尝父皇所受疾苦,孝道大薄,愧为人主。”

听到沈充言及先帝,皇帝脸上也浮现出诸多追缅并羞惭,半晌后才收敛仪容,复又望向沈充:“父皇遗泽惠后,朕至今仍赖此成人。旧恩种种不再细述,这些年来,大、姊夫他忠勤王事,未有一日懈怠,残破河山、复成社稷。罢了,即便不言大势,单以私人心迹细剖,姊夫他几番救我,非此恩重关照,朕如今、如今……”

讲到这里,皇帝已经有些激动。不可否认,他对于这位姊夫是有着真挚淳朴的感情,绝不是软弱君王与强势权臣的那种错位关系,而且也由衷的希望能够将这份感情维系下去,哪怕是做出更多的主动退让。

但是这种尊位的交替,本身就是人间至凶之大事,又哪能做到情义两全。此前皇帝对此每多奢望,只是因为相信他家姊夫之惊才绝艳、能够妥善处理。可是当如今真正感受到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之后,惶恐之外,也是多有失望。

“朕不是、朕非……沈公与我,虽然乏于亲昵,但我心事坦荡,少有深谋,这一点,不知沈公能否体会?”

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傀儡,但皇帝开口讲出这话,示弱至此,对他而言也是极为的困难,说完之后,心中已经是羞惭、委屈至极。

他已经将姿态表现得如此清楚,就差直接对沈充说:你们不要着急,我根本就没有眷恋大位的想法,事到如今,只是想求一个善终的结尾,能够让我保持皇帝的身份入洛拜祭先王,叩诉胡患已灭,社稷再归于序,不肖子孙可无愧而退。只要了结这最后一桩事务,我会配合尊位禅让,天下易主,无需再作恫吓逼迫。

听到皇帝如此表态,沈充避席再拜,语调也不乏诚挚:“臣或不能幸入君王肺腑,但也斗胆窥意,小有所得。陛下虽然不以英断而称,但仁厚知用不逊古之贤王。若中朝先君能笃静守此,则天下苍生或能免于暴虐神州几十载之胡祸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