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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具尸体横陈于厅中,手足都已经露出惨白筋骨,腹肠内脏都被拖撒一地。如此死状,绝非什么利器加害,更像是被凶物生生噬咬至死,而观那噬咬极有规则,分明是被人咬死且生啖充饥!

至于那个凶物,此刻正匍匐在辛宾视野尽头的一具卧榻上,宽大袍服覆盖其身,杂乱须发掩住脸庞,也是此刻房间中异味最浓厚的一个源头。

更多的士卒冲入此中,得到将主示意后便缓缓向那卧榻逼近。

卧榻上那凶物此前似乎在沉睡,随着王师士卒步履渐近而蓦地微颤起来,继而便缓缓抬起了头,乱发之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而又浑浊无比的眼珠,喉咙中荷荷浊息,好一会儿才凝成依稀能够听得清楚的语调:“狗、狗贼,竟敢害朕……杀朕……贼、逆贼……朕是大、大赵天子,朕是天下之主,朕要食你、是你荣幸……竟、竟敢反噬……杀、杀!”

那凶物蓦地加重语调,凄厉嚎叫,与此同时,身躯也突然向前扑来。王师士卒见此一幕,俱感心底发毛,有几人下意识挥戈欲斩,辛宾突然大吼道:“不要擅动!”

他两眼死死盯住自榻上跃下这人,这人虽然吼叫凶恶,但动作却是迟缓得很,特别随其跃起,腹间血水汩汩向外翻涌,随着乱发翻飞,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庞,一侧耳朵已经完全不见,右侧脸庞更是露出明显被撕咬的伤口,足足缺失了一大块的血肉,甚至牙关隐现!

如此状态之下,那人自然冲不太远,两步之后便颓然扑倒于地,周身疼痛大作,语调转为呜咽,身躯也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辛宾缓步上前,翻过那人身躯,低头仔细打量,又示意两人上前小心翼翼将之搬移到阳光照耀的区域,抽出佩刀割去其人满头乱发,再垂眼仔细观察良久,这才低笑起来:“石季龙,久违了!”

石虎此刻周身痛楚,更兼饥渴难耐,思维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根本就听不清辛宾再说什么,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但却只有浓稠的血水不断自喉咙之间涌出,也完全不能发出什么声音来。

特别长久的不见天日,当阳光照在其身体上时,那翻转的血肉更是不由自主的弹跳舒张起来,奇痒瞬间便深入骨髓。他喉咙中荷荷有声,蓦地伸手抓住近侧王师一名士卒的脚踝,眼神中满是乞求,换来的却只有无动于衷。

这种奇痒无从阻遏,一波比一波的还要猛烈,石虎摊仰在地,只能握拳不断的锤击地面、捶打伤口,用疼痛去压过那周身的刺痒,一时间全身血肉绽裂,低吼连连。

“羯狗,羯狗!河北霸主?一条众叛亲离的待死老狗罢了!”

辛宾口中低笑着,但也不再旁观石虎如此的自残,无论口中再怎么贬低,活着的石虎与死了的石虎,是截然不同两种意义。他连忙让人上前按住石虎那抽搐捶打的四肢,并召集医士尽快至此。

谁能想到,肆虐河北几十年、残害河北民众数不胜数的羯国暴君,途穷之际竟然被臣下幽禁在这样一处不见天日的暗阁中,之后更是被人完全遗忘,更险被近侍之人生啖充饥!

若非辛宾突然注意到东台此处不同寻常而命人提前搜索,这亘古未有之大凶羯贼大概只能生生饿毙此处,一如天下这几十年间受其残暴虐害而横死无算的诸夏生民!

医士至此,快速诊断石虎伤势。石虎状态看似凶险恐怖,但其实最严重还是饮食困乏,身上诸多被噬咬伤口在经过一定止血包扎处理之后,暂时是不会有性命之危,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可以稍稍饮用些许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