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石虎赏赐的这座府邸,祖青并不太过上心。抵达之后自有心腹家人迎上来,密语叮嘱祖青宅内早有苑中赏赐的仆佣之类,其中必然存在着石虎所安排的耳目,因是哪怕身在这庭院之内,也决不可掉以轻心。
祖青对此自是了然,他谨慎多年,小心翼翼的求存,自然不会在日常起居中暴露出什么异志暗谋。只是让他比较为难的是,今次跟随他一同返家的并不只有那个新婚的张家九娘子阿冬,另有其他几个庶出的姐妹一并随行,甚至还带来了随侍婢女并饮食起居的器物,大有常住下去,要让祖青一并接收的架势。
祖青对于女色并无殊好,即便是有,也不会觉得张豺的女儿们一个个秀色可餐、人间绝色。哪怕是那个新婚娘子,也只是形势所迫随手指选,本身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更不要说其他女子。
为了避免余后还有更多骚扰,祖青归家之后便刻意彰显那位阿冬娘子的大妇地位,内宅中只安置这一娘子,至于其他随行张氏女郎,则统统安排在客舍中,甚至指示家人阻止她们出入内宅。如此数日之后,那些也渴望能够嫁入祖家的张家女郎们才各自讪讪归家,不再留此惹厌。
原本祖青杜绝麻烦的举动,落在内宅那位阿冬娘子眼中,则不免更加感怀这位如意郎君对她的敬重。尽管夫妻至今不曾有敦伦之实,但她已死心塌地以祖氏新妇自居,昼夜起居问候,要用自己稍显稚嫩拙劣的柔情表达去回报这改变她一生的郎君。
归家数日之后便逢新年,虽然那万众期待的大典已经是推迟到遥遥无期,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该有。祖青居家数日,正逢石虎也将要返回禁苑,他便也结束了新婚假期,前往中军入宿拱卫。
离家之日,祖青在家将们簇拥之下刚刚自庭前上马,突然听到宅内呼唤声,他勒马回首望去,只见那阿冬娘子正在几名婢女仆妇簇拥下匆匆行出。
昨夜落雪至此未止,庭前虽有家人打扫但也难免积雪,阿冬娘子行得太急,以至于下阶时脚步都微有踉跄。
祖青本来不欲理会这追出的娘子,但庭下仆役众多也不便反应过于冷淡,便又翻身下马,正逢那娘子踉跄着扑入怀中,未语先羞,俏脸不知是被羞涩还是被寒风染红,她匆匆忙忙站稳身形,盈盈下拜自祖青袍底向上抚理。
待见祖青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那娘子才壮着胆子怯声道:“家中阿爷每逢离家,总有室中娘子抚理袍带,不求更得恩宠勿忘,只求夫郎平安归来。妾心系此上,愿思丝密结,能为夫郎稍遮风尘……”
讲到这里,她又垂首道:“阿母教我,只是早年阿母也不曾有幸作礼。若、若夫郎不喜,妾、妾斗胆骚扰……”
祖青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听到这娘子软语,竟然渐渐平静下来。他索性转身站直了身体,示意这娘子继续,并抬手将其额间落雪扫开,顺手帮她拉紧皮帔,并将娘子推回阶上,这才摆手道:“我只入苑值宿,数日便可返家。风雪寒冻,娘子早归舍中。”
说罢,他便转身上马,率领家众们打马而去。张氏阿冬娘子则直立阶上,听到周遭仆妇们拱卫郎主英姿、国中罕有,已是眉眼弯弯,芳心滚烫,哪怕郎君行迹早被落雪隔远,仍然迟迟不肯归家。
祖青前往龙腾营中,先行换过值宿符令,又入自己所统部伍中稍作训令,之后才直往御前候命。
当祖青到达此处的时候,中军已经有一部分将士离营,在另一名将主石成的率领下净街开路。而剩下的一名将领孙伏都则仍在候命,看到祖青率领亲兵至此,孙伏都脸上便不免阴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