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弥漫着一股近乎实质的压力,越是身经百战的宿将感受便越深刻,无论站在何处似乎都有许多双眼睛死死凝望着他们,稍有异动必然是血溅当场的下场,以至于田举连呼吸都不敢松懈,轻步缓行,唯恐动作过大便会将那股凝重杀气引发、须臾便成山崩之势。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这位还未见面的沈大将军,绝对是当今天下权势最盛之人,包括羯主石虎权势最盛之际,较之其人都差之远甚,怎么可能轻入险境而不设防?
行入营地后,田举并其随员便被安置在一处偏帐中等候,田举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被兵士引走的金玄恭,继而便老老实实端坐在帐内,小口慢啜兵士送上的茶饮,只是周遭那无处无在、也全无停歇的审视目光令他如坐针毡,不知不觉已是汗流浃背。
刚一入营便受到大将军召见,金玄恭也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如今的他也算是大将军门生之一,入帐之后便趋行而拜:“门下金玄恭,参见大将军……”
“毋须多礼,先入座,讲讲此行功事细则。”
沈哲子这会儿倒没什么公务忙碌,抬手示意金玄恭坐到近畔,眼眸中也有几分欣赏,他虽然爱惜金玄恭才力,倒也没想到其人入伍未久便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倒是比较欣慰。
听到这话,金玄恭却有几分汗颜,他本也觉得自己远袭上白应该算是奇功一件,但之后战事种种发展却也让他明白,将主胡润布置周密,一俟反击便有雷霆之威,他攻克上白之举倒没有最初设想那么大的意义。
不过既然大将军问起,他便也简短讲述,并如实说道:“攻克上白,或有孤胆可表,委实乏于奇功可夸。幸在将主宽厚,不曾追责门下擅动之责……”
“胡厚泽是方面都督,若连麾下小部异动都无从容纳,那是他的失职。至于你,本就无负方面之大,能够立足所用,逆流进取,也是非常难得。”
金玄恭身为一个低级的幢主兵长,可以不受困境的限制,主动有所破局还能无违上官大计,这便是能力的体现,职位不同,标准自然也不同。最起码这初阵的表现,并没有辜负大将军对其期许。
当然,言虽如此,如今整个王师系统中,如金玄恭这种级别的兵长没有几千也有千余,其中不乏人于区域战场有优异表现,真正能够得到大将军出言嘉奖的却并不多。
所以尽管只是口头的嘉许,金玄恭也是感激备至,连忙叩谢。
“讲讲广宗乞活的事吧。”
沈哲子也没有太多的寒暄用于激励寒暄,转头便讲起了正事。
金玄恭连忙端正姿态,将自己与广宗乞活接触种种详细道出。乞活军表示愿意归降,虽然是有金玄恭在其中穿引搭桥,但其实他也不敢居功,因为乞活军本就有这方面的打算。
当时他攻下上白不久,广宗方面便有了反应,数百游骑抵达上白城外,绕城而走查探详情。当时上白城中也乏足够的据守之力,金玄恭硬着头皮于城门喊话邀见,若是乞活军不愿交涉,他也没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