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清河崔氏这一河北名门,因为旧誉名望不小,过往数年是遭到石虎的重点打压,虽不至于连根拔起,当然石虎也做不到,但其实留守清河本郡的族裔已经非常凄惨。
崔氏本家东武城,单论乡势的话,跟同处一乡的张氏不可相提并论,这也是清河张氏敢于放言要以东武城呈献王师的原因之一。
比较起来的话,倒跟王师还未入关之前的京兆杜氏与韦氏,只是清河崔氏际遇要比早前的京兆杜氏还要凄惨得多,遭到了羯国权贵与地方乡徒的双重打压。
但这并不意味着清河崔氏就弱,相反的至今无论在南在北都有着不弱的影响力。永嘉之际,崔氏南逃族人不多,即便有也多是一些偏支远裔,但也有曹魏司空崔林一脉的崔珲,其女便是大将军妾室,而崔氏南逃族人也因这一点颇受行台照拂。
还有就是同为崔林一脉的崔悦,其人乃是刘琨内侄,久随刘琨麾下,如今则跟随刘琨之子刘群屯守于辽西段氏鲜卑故地的令支。
至于留守河北的,主要就是汉末名士崔琰这一支的族人。虽然羯主石虎不喜崔氏这样的旧誉名门,但也不得不装个样子,虽然在地方上打压崔氏乡势,但也在襄国给崔氏留下为数不少的清流职位。
除此之外,崔氏在青州还有一支裔,早在王师收复青州的时候,便已经归义行台。如今沈牧军中,还有崔氏族人担任参军。
如此枝繁叶茂,哪怕石虎将清河本郡崔氏族人聚而杀之,其他地域的崔氏族人,又会担负起这一旧誉郡望,再创局面。
所以哪怕是世间最为暴虐的王权,在面对长达百数年乃至几百年所经营起的这种所谓郡望家声,其实也是有几分乏力的。除非能够在大一统的局面下,维持一个较长时期的稳定打压,才有可能将这样的郡望声誉拔除掉。
比如被行台立作反面典型的弘农杨氏,尽管弘农本郡的杨氏已经被打压萎靡到了极点,但仍不排除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之后行台北伐成功,南北统一之后,还要在政治上已经相当长一段时期的禁锢打压,才有可能让这一门户彻底的销声匿迹。
不过行台所以酷烈打压杨氏,也有经营西线战略的需求在内。等到这种需求不再,沈大将军也没有必要盯住其家不放,若杨氏果真有德才兼备英才涌现,也没有必要就一定禁锢不用。
尽管如今的清河崔氏已经不能代表当下的冀南乡势如何,但这些乡流在入见的时候,仍然要推崔氏为主。而崔氏派来的族人,则是一个三十多岁、儒士模样的人,模样清癯,倒没有多少世族名门的儒雅气度,乍一望去倒有几分落拓意味。
沈牧坐定之后,先于这个名为崔真的崔氏族人闲谈几句,才知其人居然也是崔林这一脉的后代,算起来还是江东崔珲的从子,也就是说大将军少子沈蒲生倒可称其一声舅舅。
有了这一点关系,沈牧再与崔真闲谈起来,态度明显轻松许多,通过一番闲谈也得知他这一支的崔氏族人在羯国际遇实在算不上好。
羯国的襄国虽然也有崔氏族人为官,但主要还是崔琰一脉,而崔林一脉如今在北方,唯可称道便是辽西的崔悦,阻隔遥远,且本身便算不上好,自然也难关照东武城乡土的崔氏族人。